若有若無的小雪降落在寂靜的王家森林,烏雲的縫隙裡偶爾灑下皎皎月光,光線穿過動物們的靈體,讓它們看上去明亮立體。
在這些動物靈體的環繞下,精靈祭司守着他變成小孩模樣的召喚者,一個人托腮沉思。
距離他第一次“被”召喚到人類大陸,已經過去了十多天。召喚者莫名其妙自爆,他也不想過多停留,畢竟還要回去參加豐收節。
心念轉動之間,周圍的空間化作無數流動的粒子,裹挾着意志急速穿梭,幾個呼吸的功夫,他已經回到了金蘋果樹外圍的秋千架上。
一來一回,沒有人發現。
他以花園祭司的身份參加了熱鬧歡快的節日,随後,告别女王和奧金,表示要繼續遊曆大陸。
參加節日的各個部族紛紛對他發出邀請,他随心所欲,選了一族的車隊離開王島。
這一回,他抵達了一處甯靜平和、花香習習的山谷。才安頓下來沒兩天,他正在溪邊散步,明媚的天色突然變暗,他有所預感,果然,那扇朦胧的傳送門再一次出現了。
與第一次不同,這扇門沒有被金色的粒子點亮,一直保持黯淡朦胧的狀态。
他不想回應,想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輕柔的數條絲線又纏繞在了他身上,過了五分鐘左右,絲線和傳送門消失,天色恢複。
罷了,不去管了。
結果,第二天上午又來一次。到了第三次,他覺得自己有必要過去提醒一下。
踏進傳送門,什麼也沒發生。
他想起上一次傳送門起作用的時候,絲帶化作金色粒子,像一股能量注入了門内。他試着往門注入法力,黯淡的傳送門果然越來越亮,在最亮的時刻,意識被裹挾着穿梭。
幾個呼吸過後,環境變換,身體變輕,輕到幾乎感覺不到重量,而且看不到自己。想來,這便是單純的靈體狀态。上一次出現不是隐身的,應該是金色粒子的緣故。
傳送的地點周圍是盤根錯節的大樹,枝葉遮天蔽日,召喚者就在他幾步遠的地方,似乎完全恢複原狀,一點也不像自爆過的樣子。
一身普通人類裝扮的召喚者背靠樹幹,右手舉在面前,呆呆地一動不動,似乎是在看着手背上懸浮的那團精緻繁複的符咒。
符咒的樣式和傳送門風格一緻,應該是開啟傳送門的關鍵所在。
他想提醒對方沒事不要亂召喚,有事也不要随便打擾他。
他剛想現身,哪知好像被施了定身術的召喚者突然動了,收起手後,沒聲沒響地迅速沉到地下,不見了。
不見了?使用技能可以在地下找一找,把人撈出來,可他不想花那功夫,下次再說吧。
一些藍色的花瓣憑空出現,包裹住靈體,仿佛給他罩上了一層殼,衣服鞋子是他在山谷正穿着的那套。
他又試了試,無法凝聚更多實體,看來傳送到這裡的并非本體。
就在他要離開之際,他聽到了微小的咔嚓聲,一小段記憶解鎖。
一個幽暗的地穴,很小的他在潔白的雙翅間睡着,鐵鍊拉動的聲音響起,他揉揉眼睛,套上橡膠制成的連體衣,拎起一個裝滿大小刷子的桶,推門出去。
從短暫的記憶中,他認出了那匹飛馬,他嬰兒時期的坐過的那一匹。看樣子,小時候過得并不怎麼好,忘了就忘了。
他回到精靈山谷,一周後,下一次召喚來了。
沒想到他剛一傳送過去,召喚者便頭朝下倒在地上,完全失去了意識。
這……
接着,另一段記憶解鎖。
他俯瞰着下方樹林組成的綠海,樹頂壓着積雪,像綠海中的潔白泡沫。視線在樹林的空隙搜索着,最終捕捉到了三個騎馬的人類。
記憶中的樹林與眼下的這片森林很像,難道是因為重新回到這裡,所以觸發了相關的記憶?
為了證實這一點,他這次沒急着回去,而是隻身進入森林。
天光轉暗,這片森林除了廣闊,并沒有什麼特别,也沒有觸發其他記憶。倒是在顯現之後,幾個動物的幽靈對他格外親近。
包括第一次來就見過的小靈鳥。
小鳥纏着去一個地方,他見到了靠在金獅身邊的小孩。他看看肥嘟嘟的小鳥,又看看孩子胖嘟嘟的小臉,會心一笑。
過了一會,一朵烏雲遮住月亮,這時,仿佛淡銀色琥珀的孩子緩緩褪去光華,變成了召喚者的樣子。
有點意思,大概是某種光影的魔法。
他看了一眼召喚者,好巧,又見面了。可惜的是,對方還沒有恢複意識。
他不打算再等,起身邁步離開,幽靈動物們見狀立刻行動起來,似乎想跟着他。
一個雪團出現在眼前,定睛一看,是消失了一陣的小靈鳥,正咬着一卷半透明的東西,撲進他懷裡。
半透明的東西神奇地變成了實體,正好被他用手接住。
一小卷信紙。
拆開信,他輕而易舉看明白了陌生的文字,輕聲念出最上面一行字:“緻埃蘭大團長”。
在他衣袖間鑽來鑽去的小鳥,突然不飛了,它送錯信了!
肥啾小心翼翼落到主人手邊,試探着瞅了主人一眼,啄住信紙,把信紙一點點染成半透明,抽走,塞到正确的收信人手裡。
它剛松了一口氣,沒想到主人再次拿起了信。
肥啾翅膀亂拍,想說錯了主人,信不是給你的哦。隻見主人翻過信的背面,用指尖凝結法力寫了一行字,然後卷好放回原處。
肥啾這才放心。
然而誰能想到,主人就這麼好端端地突然消失了,根本沒有帶上它!
嗚嗚嗚……為什麼!
在煉獄之下沒日沒夜燒完石頭的埃蘭,從半米深的積雪下爬出來,最先看到的便是垂頭喪氣的肥啾。
肥啾見他終于醒來,象征性地啄了啄他的手,埃蘭這才愕然發現,手裡攥着一卷紙。
緻埃蘭大團長:
普羅城和周邊地區爆發詛咒,守護神廟治療無效,請您盡快回來。
普羅城抄寫員喬娜,十二月第九日。
詛咒,不好,可能和尼森或者但他林有關,也就是說,可能和他有關。
他來王都的時候還是十一月,這一次去石灘又不知道過了幾天,時間緊迫。
視線掃到信紙背面,那裡有一抹淺淺的痕迹,是用靈性凝聚出的字樣,已随着時間過去漸漸黯淡,上面隻有一句話。
“不要召喚。”
渾身的骨頭不由自主顫動,發出碰撞聲。就算不看内容,光是筆迹他也不可能認錯。
這麼說,亡靈是有意識的?
如果他有心髒的話,此刻大概在咚咚跳個不停,埃蘭摸了摸胸口,認為這是某種幻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