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肉強食,森林法則。
強者飛揚跋扈,弱者俯首稱臣。
禅院直哉自小便在這樣的教導中成長。
禅院家追逐力量,正如世人追求明珠。
他對死亡早已司空見慣,也懶得為弱者的逝去而費心。
别說是碌碌無為的普通人,便是萬裡挑一、生來具有天賦的術師,也常常在與咒靈的争鬥中不幸殒命。
死亡的威脅時時刻刻存在,所有人都無法幸免。
唯有走在最前面,站在最頂端的人,才有資格嘲笑生死,将其玩弄于鼓掌。
思及此,禅院直哉不免放輕了呼吸。
他擡手撫弄着耳釘,不期然間朝亞裡紗投去一瞥,卻發現她手裡仍捏着駕駛證,面色怔怔,似是在為不知名的背包客感到傷心。
直哉皺了下眉,有點訝異。
詛咒師也會同情心泛濫?
正思索間,忽見亞裡紗維持着空白的面色,徐徐開口:“老闆……”
他撫弄耳釘的動作一頓:“說。”
她不恥下問,眼裡透出清澈的愚蠢:“咒力殘穢,是什麼意思啊?”
禅院直哉:。
這家夥,怕不是個傻的吧?
他一時分不出她是演的還是真傻,詭異停頓了兩三秒。
然後以一種不太耐煩的語氣,敷衍解釋:
“使用術式後留下的殘穢。<帳>算是比較特别的一種,不是術式,卻仍然能留下殘穢。”
亞裡紗點頭,舉手:“老闆,<帳>又是什麼?”
這次,直哉足足默了約有半分鐘,俯視下來的視線帶着明顯的審視與忖度。
他反問:“結界術,你不知道?”
亞裡紗很果斷地搖頭。
她哪知道這款遊戲戰鬥機制那麼複雜,專業名詞那麼多,她平時玩遊戲都是直接莽,操作爛也沒關系,打不過就撤,等裝備上來了直接回來開無雙割草。
禅院直哉:“……”
他邊思索邊垂眼,面露疑慮。
她不清楚天予咒縛,勉強還能以案例稀少為由說得過去;但無論是<帳>還是咒力殘穢,都是基礎中的基礎。
連輔助監督都會的東西,一個詛咒師怎麼會不了解?
除非,她是新手上路,理論知識還是一片空白。
忽然,禅院直哉想起昨晚她闡明自己身世的話。
——“家族棄我,父母逐我,斷絕關系将我趕進深山!”
——“得到再次報仇的機會,我隻想奪回我應有的一切。”
他當時隻道她是胡言亂語,故意蒙騙他拿他當樂子,這會再聯系到她不擇手段、不惜威逼利誘禦三家嫡子也要增加籌碼的舉動……
禅院直哉眼神微微閃爍。
假設這家夥說的全是真的,那所謂得到再次報仇的機會,指的應該就是覺醒術式。
出生在一個有點小錢的普通家族,或許聽說過術師以及禦三家的存在……這并不稀奇,往往一些有權優勢的人,哪怕是沒什麼才能的麻瓜,也總會比平民知道得更多。
所以她知道咒靈,知道禦三家,知道術式,知道一些淺顯的表面的東西,卻不清楚天予咒縛與咒力最基本的理論應用。
至于奪回自己應有的一切……
無非就是被掃地出門,覺醒術式打算報複家族罷了。
有了錢,有了咒具,想要什麼,幾乎手到擒來。
就算事情出了意外,她還有個變幽靈的技能。
也許這就是她仰仗的退路。
打不過,但能跑。
思及此,原本疑惑的脈絡已然全部通暢。
禅院直哉微微眯起鳳眼,喃喃:“原來如此。”
沒想到她竟有如此身世。
不惜用盡一切手段,也要報複将自己踢出局的豪門世家。
考慮退路的同時,又不乏孤擲一注的野心。
兩人面面相觑。
禅院直哉滿臉頓悟。
亞裡紗則一臉茫然。
不過她雖然茫然,手上摸雙肩包的動作倒是沒停下。摸完前面摸兩邊側兜,摸完側兜摸裡面夾層,裡裡外外都不落下,搜刮得那叫一個仔細。
最終她在夾層裡翻出了一支翻蓋手機。
很老舊的款式,以她的眼光來看應該是早已被淘汰的、丢在大街上都不一定有人撿的機子,禅院直哉眼皮一掀,壓下心中莫名焦躁,兩步并做一步走來。
亞裡紗翻開蓋子。
手機倒是還有點電,隻不過顯示在圈外。
她朝禅院直哉晃了晃:“老闆,暫時不能用。”
禅院直哉不由皺眉。
不過有了手機已是意外之喜,他接過手機擺弄幾下,見信号一直顯示圈外,幹脆關了機省點電。
然後毫不猶豫地擡步往山下走:“磨磨蹭蹭,跟上。”
禅院直哉大病初愈,走不快。亞裡紗随手把雙肩包塞進系統背包,揣着手慢悠悠跨了兩步,很快就追上了他。
就這麼走了一段時間後,臨近山腳時,直哉手機開了又關,總算有了信号。
臭了大半天的臉,在此刻露出欣喜之色。
他熟練地撥出号碼。
然後就是一通劈頭蓋臉的痛罵:
“總監部那群蠢貨,屍餐素位久了連情報都不會核實了是嗎?一群酒囊飯桶!”
“廢物!垃圾!”
“……讓<炳>的人滾過來接我!”
少年眉眼陰戾、火力全開。
亞裡紗在一旁揣着手手,眼看禅院直哉這一通輸出還有得好等,她連忙抓準時機争分奪秒地摸魚。
錢是要掙的,魚也是要摸的,工作不摸魚,等于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