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一頓飯相當于她半個月都白幹。
她笑着推辭,還有緩機:“賺錢不容易,留着自己花,心意我領。”
林閑渟眼裡透着小孩子的執拗:“誰的錢是天上掉的?”
“我偏偏就要請,我媽媽教我要學會感恩,你對我好,我請的是你,又不是顧老師。”
“這本質有區别嗎?不都是我。”
“在我這不一樣。”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好奇妙,像水面上漂浮的浮萍,任何小風小雨一來都會散開,可最終還是會聚在一塊。
她輕嗯嗯聲,算了由你好了。
她不再言語,而是把說不出口的話,化作一勺勺舀起的蝦滑盛入饞蟲的碗裡。
怎麼會有這麼能吃的小家夥。
對了,能吃是福。
此刻,她們不似師生,不似姐妹,猶如相見恨晚的知己老友,有所顧忌的談論一些真僞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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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亭有傍晚散步的習慣,這樣的動作快持續了一個星期。
每次路過,恰好都能碰見小家夥看見她隔着落地窗牆朝自己敬禮,而或是剛好下班,結伴一程。
她有一雙不染人間煙火的手,盡管琴棋書畫甲榜殿一堪稱一絕,一代才女卻唯獨敗在廚藝上。
畢竟老話說得不假,上天為你開一道窗同時也會閉上一扇門,想必便是這個緣故吧。
正因如此顧長亭不會做飯,一到飯點總會不請自來,敲響張藝的房門。
張藝雙手叉腰,直視這家餐廳火鍋店一體化的連鎖門店。
她百思不得其解,這其中到底下了什麼迷魂藥:“這家火鍋店到底哪點吸引你了,讓你連吃一個星期。”
這讓張藝瞪大眼睛,感到離離原上譜,這太反常了,這還是她認識的顧卿卿嘛。
“你可是連喜歡吃的菜,動筷子都不會超過三次的人啊。”
顧長亭見張藝反應那麼誇張,心想遲早有一天會撞見沒什麼好瞞:“倒也沒什麼特别之處,我隻是來給小丫頭捧捧場,免你少洗一隻碗。”
張藝雙手抱胸砸着嘴調侃顧長亭,似笑非笑:“啧啧啧,顧老師上班敬職,下班還不忘照顧學生業績,好老師。”
總感覺這話裡話外,怪怪的。
林閑渟悠然垂着頭擺弄點單系統,“上帝,打算今天來點啥?”
她這次沒聽見“随你”,取而代之的是熟悉女聲滔滔不絕的點菜聲。
今天這頓飯顧長亭做東,她戰略性喝茶又不說話,她最讨厭她沉默。
“閑渟呐瞧清楚我是你張姐,你老師擱哪喝茶當空氣。”
正說着,學校的工作電話接二連三的打來顧長亭起身:“接個電話。”
張藝沖林閑渟招招手:“丫頭你來,我跟你說呀,你老師她呀……”
她擔心小閑工作太忙三餐不固定,餓壞肚子,況且她又在長身體的階段。
總借着中晚餐飯點來見她,她告訴自己,管飯這事理所應當沒什麼不妥,可小閑不知,她本身忌食重油重辣重鹽,她一直在和自己周旋。
林閑渟雪亮的眼睛睜大,一切都解釋通了,難怪她很少動筷,原來顧老師不喜歡吃火鍋,她隻靜靜地看着自己吃。
“所以她口中一次次的‘陪我吃’,到頭來都是她在陪我。”
林閑渟喃喃低語,好感動:“真的嗎,她因為我連吃一個星期的火鍋,我還以為她喜歡呢。”
張藝笑着,看見顧長亭輕步走來,随即阖上嘴點到為止。
“怎麼,看見我來就不說話了。”
“感動哭了,要抱抱。”
小家夥嬌憨嘟着嘴撒嬌要抱,她滿頭問号寵溺地笑着,假意伸出右手無效抵擋:“話說清楚。”
張藝對此司空見慣,仍不免傻了眼,要知道卿卿自小行為舉止皆遵循禮教,與人相處保持距離。
排斥過分的親密接觸,就比如說擁抱、親吻,她竟然會縱容小姑娘抱她,意思意思地擋了那麼一下。
黃昏的餘晖灑在門前的小徑上,将一切都染成了暖橙色。
顧長亭覺得有必要跟小姑娘說一聲免得她落空:“今晚我要去外地出差,一個星期後回來,不要傻等到點下班,騎車回家的路上注意來往車輛。”
她怎麼知道,我每天加班是會為了等她見她,沒準我愛加班呢。
一個星期見不到顧老師,想想就難過,她笑着說:“好嘛。”
林閑渟看着她,直截了當地問:“為啥你總是那麼忙?”
她繼續說道:“上個月14号市青朗讀者的比賽你就不在,張姐說你跟随校方志願組織去青海偏遠地區義教,周四才能回來。”
“這次也是嗎?”
“不是,去北京高校學習。”
逢着時機,她好開口問:“你不怪我沒能在最重要的時刻,陪伴在你身邊嗎?”
林閑渟搖搖頭,眼裡全是她:“說實話我有點失落,但很快就想清楚了,我認為相比于坐場觀賽,偏遠地區的義務教育更重要。”
“我能力有限,恐怕做不到像顧老師這樣大愛無疆,我能在自己的小世界裡發光發熱就很棒了。我為什麼要責怪你,這是一件多麼偉大的事情。”
她每年都會拿出将近三分之一的時間,紮根在偏遠地區支教,她的足迹遍布大疆南北、親人不理解但尊重她的想法。
有人理解的感覺真好,她越發地欣賞林閑渟:“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lt's my pleasure.”
她的笑容比蒸餾水還要幹淨:“小顧要堅持下去,我永遠支持你。”
“車來了,我要上車了,
你要開心哦。”
“嗯。” 顧長亭輕應一聲。
她望着林閑渟揮着手離去,公交車緩緩啟動,消失在十字路口的光影交錯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