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那位還是一如既往,回複消息的間隔總是時長時短,捉摸不定。
從接收到消息起,顧長亭嘴角輕揚,聯想到小閑揚起首俏皮的表情,來回縮小放大盯着機場夜景的照片。
林閑渟剛落座下,時刻盯着界面會不會發來消息。
「你看見的世界是怎樣的?」
「天亮了,外面有好多星星。」
身側的媽媽留意到女兒抱着手機不放,小聲提醒,“閑閑要起飛了,把手機關機、調成飛行模式。飛三個小時淩晨中途轉機到首都機場再飛往米蘭,你不能熬夜要多休息。”
“哦哦,我知道了。”
「我要飛走啦,媽媽喊我關機休息,你要記得早點睡,别忙到淩晨。」
「晚安!」
顧長亭已讀沒回,暗自關掉床頭櫃上的台燈,掖好被角,躺下來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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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會因為短暫的分離而終止,隻是在一個很普通的早上,情緒突然意識到,她已不在身邊。
顧長亭居住的地方,駕車開到學校需要半個多小時,除了周末,其餘時間都住在教師公寓。
她索性把長安帶來學校照顧,閑暇之餘,還能帶這個跟主人一樣活潑好動的家夥逛逛學校,有時外出散步,總能碰到學校收養的幾隻狸花貓。
樓秋栖抱着一盆在芊芊花店買來的茉莉花,繞過幾株漸漸凋落的梧桐樹,“什麼時候養的貓,不喊我撸撸。”
顧長亭放任長安在草坪上撒歡,聞見聲音,挪開停在屏幕上的眼睛,“上周,我也隻是幫忙照顧。”
樓秋栖把手裡的盆栽放在石桌,蹲下身子,“小家夥,你叫什麼名字?”
“長安。”顧長亭出聲回應。
長安親昵地用腦袋蹭樓秋栖的手,看向一側眉眼含笑的顧長亭,“它好乖啊,一點不怕生,都沒兇我。”
顧長亭随口回應,“性子随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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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洋彼岸,林閑渟在人生地不熟的國外,過得風生水起。一個月裡,她跟着媽媽談合作,穿梭在意大利、英國、法國之間,盡情遊覽著名景點。
似乎都快忘記,漂洋過海其一的目的是為了治療心髒病。她目前主要靠藥物治療,以介入治療為輔助,醫生說想要徹底根治,有點難度。
這一切都源于那場足球賽不聽勸緻使的意外,誘發出葉泛舟作為母親對女兒過度的保護欲,對女兒的愛是真的,不妨夾雜些病态的控制欲。
從一開始,林閑渟就沒抱多大的希望,身上還有各種基礎疾病,都是年幼貪玩踢足球落下的病根。每逢雨季,右腿膝蓋的舊疾不定期複發,走姿也會不自然,有點跛。
最終選擇讓步,随同葉泛舟飛往米蘭,也是為讓媽媽能安心工作。
傍晚運河邊的露天餐廳。
葉泛舟抽出紙盒裡的紙巾擦嘴,最近幾天工作不忙,“閑閑,近期有沒有想去逛逛的地方?”
林閑渟興緻不高地用叉子卷着意面, “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回國?”
葉泛舟無奈地笑笑,“這才在國外待了一個月,就待不住了。”
“反正我的病也治不好,還不如回學校上學,不然連畢業證都拿不到。”
女兒最喜歡出去旅遊,這趟出國一直有在拍攝寫信,葉泛舟心有預感,“在學校有喜歡的人,想回去見她?”
林閑渟放下餐叉,滿懷期待的反問:“要是說有,媽媽能讓我回去嗎?”
葉泛舟有些好奇,是怎樣特别的人,能獲得女兒的喜歡,“是閑閑之前織圍巾,提及的那位,特别的人。”
林閑渟擔心有一天戴在顧長亭脖子上的圍巾給媽媽撞見,那就糟了,“我就是不想在國外待着,沒什麼朋友,不像國内還有小阖舟舟她們陪着我。”
“以後上大學閑閑是要去英國留學的,現在就當提前熟悉國外的生活。媽媽在米蘭還有幾個特别重要的商務活動要參加,至少需要再待一個月。”
林閑渟微微撅着嘴,“就不能不出國留學嗎?首都大學也很不錯。”
葉泛舟沒有立刻回應女兒的話,隻是默默叉起一塊牛肉放進林閑渟的碗裡,對着明哥說:“阿明,買單。”
唯獨在出國留學這件事上,葉泛舟似乎鐵了心,沒有下文。
回到酒店,林閑渟翻看着沈慈發來的消息,得知顧長亭今早請病假,原因是半夜突發急性腸胃炎進急診。
林閑渟立刻給她打電話不應,發消息不回,等待視頻電話接通的時間。
急得她讨厭地球自轉,讨厭東一區和東八區的時差,讨厭急性腸胃炎。
臨州這邊已經是次日淩晨一點,顧長亭剛睡着又被電話鈴叫醒,平常說話就很溫柔,現在病了更嬌弱。
“你哭什麼?”
林閑渟仰着頭哭鼻子,對面一片黑漆漆,“大騙子,你要我在國外照顧好自己。可你呢?我要向你媽媽告狀,你不愛惜身體,超負荷工作。”
“把眼淚抹抹,是我的錯。” 顧長亭緩緩掀開眼皮,撐起身靠在床頭,傳來的笑聲短促,告狀有什麼用,宋母知道一定會帶着心疼的口吻教育她。
“還疼嗎?”林閑渟吸了吸鼻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全都收幹淨了。
“已經是第二天了,好多了。”
林閑渟的小孩子氣,恰到好處,“出院以後,你必須一日三餐按時吃,每晚按時睡覺,要不然我就陪着你。”
顧長亭挑挑眉,頭次見用自己的身體做籌碼,她早已習慣這種壓力,“拿你威脅我,以為我會上當?”
“會,你比較好騙。”
林閑渟的目光快要穿透屏幕, “為什麼躲在暗處,不讓我看看你。”
“病殃殃的,有什麼好看的?”她硬着嘴卻又開了燈,平常紅潤的臉現在泛着白,幾縷發絲散落在臉頰邊,怎麼會有人生着病,還能那麼好看。
“不管什麼時候,你在我眼裡都好看。”林閑渟眼裡隻能容下她一個人。
還記得她經常當着自己的面,誇别人長得好好看這件事,林閑渟嘴裡的漂亮話,能不能信,她得看心情。
“窩邊草,風吹兩邊倒。”
林閑渟立刻反駁,肆無忌憚地說: “不對,我隻會往你這邊倒。”
聽說過太多的花言巧語,早就無法走進她堅如磐石的心,可在面對小閑直白的表達,内心依舊會有所動搖。
“油嘴滑舌,不許在我面前這樣說。”
林閑渟左右搖頭不答應,“我這是善用文字來表達感情,跟故意惡心你的花言巧語不一樣,我最真心。”
她半信半疑,倒要看看, “人人嘴上一張一合都說得好聽,你打算怎麼證明?”
林閑渟側身拉開抽屜,取出紙筆,輕咬下嘴唇,時不時悄悄瞥一眼顧長亭,歡心寫下笛卡爾心形線方程式。
把本子舉在前置攝像頭前,傲嬌地别過頭,笑得有點傻,“就這樣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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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住眼,那行鏡像的方程式對她來說一目了然想要分辨不難,早年間聽說過這個存在于數學界獨有的浪漫。
“倒是,别出心裁。”
顧長亭并沒有把小閑這份真心當真,也沒往深層面想過,隻當作小朋友為讨她歡心,取悅人的小伎倆。
沒聊多久,倒反過來由小家夥死乞白賴地哄求她快點睡覺,要不然又要腹痛,督促她閉起小眼睛。而林閑渟挂斷電話後,也比往常要早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