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站在電梯裡,手持噴壺和角落裡的九尾對峙——她實在找不到也等不及空電梯了。
她把患者送到層流病房外時,發覺走廊窗外厚重的積雨雲正重新遮蔽太陽,而那些寄生體并沒有任何失活的迹象。
青枝感受到強烈的不安。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一瞥之下,青枝立刻狂按關門鍵——門外的腕足不同于其他寄生體的深紅,而是秾麗的黑,上面衍生出了無數如同觸手般的細小分支。
幸而她關門很快,電梯合攏的刹那,那腕足重重地捶打在電梯外門上,留下一道誇張的形變痕迹,青枝幾乎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勁風。
青枝知道她來對地方了。
十九樓,ICU,徐圓工作的科室,一切異變的源頭。青枝想了很久,決意先從這裡找起。而門外這種高異化的、更接近傳統狐妖概念的腕足,恰恰證明了她的方向是對的。
閃念間,電梯角落裡離開她視線的九尾立刻重重抽打向她伸出的手腕。青枝躲閃不及,被抽了個正着。她吃痛悶哼一聲,提起噴壺本想給他補兩下,但看看餘液量,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尿液隻是腎小球濾過後的血液……健康成人的尿液是無菌的。”青枝喃喃自我說服道,随即咬牙擰開噴壺口兜頭澆下,盡量均勻地把裡面的液體倒滿全身。
“嘔。”青枝邊飛速按下開門鍵,邊控制不住地幹嘔兩聲——這股刺鼻的氨臭味簡直令人無法忍受,她手腕上的傷痕湧起一陣火辣辣的刺痛。
待電梯門重新打開,她立刻不管不顧地對着那鋪天蓋地的黑紅腕足沖了過去。
猶如摩西分開紅海,那些兇狠招搖着的黑紅色腕足在她身周微微退卻,讓出一道縫隙。頭發蓬亂、傷痕累累的女孩在四周湧動的黑色海洋間瘋狂奔跑,身及之處濺起一片紅浪。
青枝知道這種狀況維持不了多久,她身上的液體每分每秒都在蒸發,因而更死命地向ICU入口跑去。橫沖直撞之下,也有躲閃不及的腕足直接撞上她的身體,帶下一片斑駁的血痕——那些黑色腕足分化出的細小分支堅硬得有如鋼針,即使在接觸到她的一刻裡迅速萎縮下去,也留下了大片的刺傷。
太痛了。
她幾乎想要下意識地躲閃——但不行,她必須,必須毫無顧慮地全速沖向那些尖利的、蠕動着的黑紅色死神。太陽在落下,液體在蒸發,而有人在等她。
不知過了多久,青終于枝憑着記憶裡的醫院結構沖到了ICU門口,抓起徐圓的ID卡抖着手刷開大門——
她幾乎懷疑最後一刻襲向她的腕足會貫穿她的胸膛——然而那支毛茸茸的“尾巴”在她胸前一厘米停留一瞬,似乎做出了非常人性化的躊躇動作,微微抵上她胸口,又畏懼般縮了回去。
青枝脫力般跌進門,緩緩關閉的ICU鐵門将那片黑紅色海洋隔在了她身後。
她跌坐在地面上,耳朵裡嗡嗡作響,眼前一陣陣黑矇。好一陣才感覺耳邊傳來了什麼聲音——
“說真的,我認為你這種沖動的行為對改善我們現在的狀況沒什麼幫助……”
青枝下意識地感到一陣放松。
剛開始青枝以為博士是在對她說話,但随着意識回籠,她發現不對——那聲音太遠了。ICU的入口距病室還有一小段門廊的距離,這裡主要用來給剛入科的患者換床,以及……暫時停放死亡患者的屍體。
考慮到其他患者的心理承受能力,這段門廊的情況從病室内幾乎是完全看不到的。
青枝半天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小口小口地抽氣,渾身的痛意遲鈍般一股腦湧上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穿着長袖長褲,多少擋了一擋,但她現在完全不想揭開衣服看看裡面是什麼狀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