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艱難地撐着地面站起來一些,半蹲着湊到病室門前觀察——
“你隻需要告訴我你需要什麼,真的。我有一艘飛船,你可以回到你的母星。如果你停止這種劣質的、毫無美感、充斥着死亡的粗糙繁殖——嘿!我說的是實話!你也可以繼續在地球上繁衍生息,三千多年了!你們和人類一直相處得很好!”
青枝小心地移動視角——在她的視線裡隻能看到幾條巨大而華美的豔紅色“尾巴”,母體九尾腕足分支的狀态真的很接近于狐狸的皮毛,除了那種蠕動糾纏的詭異形态。
“嘿!别否認啊!我知道你們有時互相殘殺,但那種情況很少不是嗎?你們融入了他們的文化,他們的曆史,他們的傳說!你屬于這裡,這裡也是你們的家——”
青枝終于看到了博士——
青枝感覺眼前一片血紅,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博士整個人被母體的腕足貫穿,從胸口懸空釘在牆上,血液沿着他的衣角滴滴答答流淌,浸透了他身下病床的白色枕巾。那支綠色雞毛還可笑地挂着他臉前,沾了幾滴紅豔的血。
他面色青白,腳尖勉勉強強地努力踩着一點點床欄邊緣借力,恍若無事般輕快地和母體交談着——隻聽聲音還以為他們坐在什麼舒适的沙發前推杯換盞共商大事。
青枝目眦欲裂,一時間什麼也聽不到了。她兩隻手緊緊捂住嘴巴,整個人蹲下從門廊側面的小走廊快步繞了過去。
她覺得整個腦袋嗡嗡作響,所有感官都仿佛被烈焰炙烤,争先恐後地尖聲嘶叫着。一段時間裡,她覺得自己完全被憤怒與巨大的恐懼沖昏了頭腦,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裡,要幹什麼,一切都是荒誕的、無法理解的夢境。
但下一刻,仿佛有人按下了快進鍵,仿佛有什麼本能從她手裡接過失控的軀體,主宰了她的行為——青枝發現自己已經悄無聲息地繞過了所有病床的窗戶,站在了庫房門前。
她緩慢而無聲地推開門,意識到了自己在尋找什麼。
ICU的結構類似于傳染科,是一個完整的封閉結構。進門後的順序是門廊、病室、單間病房,随後連接着庫房、器械室、會議室等一系列醫護人員的休息活動區域。
而病室兩側都有貫穿始終的内走廊,連接着門廊與醫護人員活動區。
青枝就是從這條走廊繞過來的。
最妙的是,從醫護人員活動區到病室,中間隻有一道斜坡。
而此時,青枝腳踩平時運輸貨物用的藍色小拖車末尾,前面堆着她艱難搬上去的四個氧氣瓶。用氧安全整整一章的考試重點不請自來地在她腦子裡飛速過了一遍——但青枝決定置之不理。她面無表情地把每個氧氣罐的閥門擰到最大,站在斜坡前狠狠一蹬。
“嘭——”青枝連着推車一同撞進了病室中央,正停在母體與博士之間——那條紅豔的腕足就懸在她頭頂。
“咣、咣、咣、咣。”
四個氧氣瓶東倒西歪地砸在地面上,任何一個碰撞産生的火星都可以引起一場讓她灰飛煙滅的爆燃——甚至是摧毀整個樓層的大爆炸。
青枝面對着母體九尾,甜美地笑着舉起了手裡的打火機——“親愛的,放下那個時間領主。我現在和你進行一些實質意義上的談判,人類與九尾,如同我們曆史上一樣。”
青枝背對着博士,因此也完全沒有看見,當她出現時,他震驚地瞪圓了眼睛——目光中既有強烈的不贊同,又隐隐帶有贊歎意味。
她更沒有看見,當氧氣瓶依次跌落時,四聲敲擊于空曠的病室久久回響——那個瞬間,博士猝然慘白的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