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在她身後一盞盞熄滅,空間在黑暗中無聲崩解。
青枝不敢回頭,一路狂奔至走廊盡頭時,深色木門終于如期出現。
她拉住門把穩定呼吸,擡手敲了敲紅星徽章調出博士留給她的地圖。忽略那個箭頭,根據地形掃描的結果,身後空間處于極其不穩定的狀态。
以她匮乏的理論基礎,隻能理解為走廊兩側的門似乎具有某種耦合關聯,一扇開啟,另一扇消失,空間的能量通過這種往返傳遞維持相對穩定——而這條通道的穩定性正在随着紅星智腦的變動而消失。
青枝猶豫片刻,還是掏出鏡子對準木門——成功地收獲了自己被激光掃射成篩子的影像效果。
賽博人在大廳内。
那些高大的銀色軀殼傾巢而出,列隊等待。到達一定數量時,隊尾的賽博人就會關閉進入的門,在大門重新打亂重組後,再根據門牌尋找開啟另一扇門——青枝猜測那扇門通往出口。
綿延的隊伍似乎沒有盡頭,根據武器裝備來看,這一部分賽博人大概就是賽博警察這些年藏匿改造的完全體。
仔細想想,他們進門時遇見賽博人襲擊,可能剛好是撞上了賽博人的轉移之始。那個時候,青枝沒有完全擺脫幻象的影響,直接通過肉眼看到了博士被襲擊的畫面,從而躲避了第一次攻擊。
從反光到肉眼,從鏡像到幻象,謬誤的存在仿佛逐漸超脫介質跨入現實。
青枝隐約覺得不安,但現下隻能把這些無關緊要的擔憂塞到角落裡——像她在護理程序所學到的一樣,先解決首優問題、再解決中優,最後解決次優問題。
青枝簡單地根據系統論給眼前的問題列了個次序,設定計劃和預期結果。這個短暫的決策過程讓她感受到了一些學以緻用的踏實感。專業理論基礎幾乎可以套進任何框架,有條理地解決多項目并行的突發狀況,在無所依傍的當下,經驗與知識似乎可以把現狀拖到熟悉的領域,給人一些無端的信心。
首優問題,短期來看是身後崩解的空間,長期來看是博士的生命維持。中優問題是賽博人的星船降臨,以及現在的改造賽博人“越獄”。謬誤對她造成的影響,暫時來看完全可以放在最後。她覺得這種窺視有點像放化療——雖然損傷正常結構留存後遺症,但消滅癌細胞更迫在眉睫。在面對生命威脅且機體能夠耐受的情況下,完全可以不假思索地使用。
現在的情況是,大廳不會同時有兩扇門開啟 ,每次有門開啟再關閉,通道都會變換位置。如果她打開自己面前的門,賽博人開啟中的大門就會關閉,重新排列組合——那麼隻要她卡在一個舊有賽博人全部出門,新的賽博人還沒有進來的時間點,就可以進入空無一人的大廳。
青枝決定五秒鐘進行一次鏡像實驗。
第七次的時候,青枝終于看到了不一樣的結果。這一次,在三次中彈後,她成功閃進了緊挨着這條長廊的另一扇門。
三個賽博人,似乎值得一賭。前提是大廳内紅星徽章的屏蔽已經解除,她能照常使用防護力場——在幻象裡,她的力場的确是開啟的。
青枝咬咬牙,雖然再往後實驗幾次可能會有更理想的結果,但,她望向身後,視野所及處的白牆已然開始崩解。
青枝把防護罩前距調整到一米,猛然推開面前的木門。
看清大廳裡的景象時,青枝條件反射般一愣。
大廳内一片熱鬧,成排的遊客排隊嘻嘻哈哈地等待檢票進場。遊客手裡拿着飲料和零食,緊挨着的小朋友還在叽叽喳喳地讨論着遊樂項目。
這樣生活化的景象出現在這裡,平常到讓她幾乎懷疑自己剛剛做了個離奇的夢。
青枝怔愣之際,隊伍中央一個小男孩手中的氣球忽然脫手飛出,他笑嘻嘻地跳起來夠繩子。
抓住氣球的瞬間,男孩略微轉頭,從人潮縫隙間,剛好與青枝對視。
小男孩迷惑般歪歪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