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整個嘈雜的大廳驟然安靜,每一顆腦袋——年輕的、蒼老的、少年的、嬰兒的,都直愣愣地、緩緩轉向了她的方向。
面前的場景無比詭異,青枝的猶豫沒有超過半秒,搶在賽博人擡手攻擊之前,她飛速往右一閃——正當她打算反手拉開最近一扇的木門時,青枝忽然注意到了正對面門牌的數字——237。
青枝咬牙,幾乎沒有花費任何時間決定,便徑直跑向那扇門。槍林彈雨中,她邊狂奔邊飛速操作,穿過賽博人隊伍的一刻,同時撐開了防護罩的前後距——博士的重量壓得她一個趔趄。好在平常的體力鍛煉沒有白費,她幾乎是整個人撲進了标有237門牌的木門。随即立刻翻身倒踹一腳,狠狠關上了木門。
随着空間的再次轉移,背後的門扭曲消失,卡在毫厘之間擋住了蜂擁而來的賽博人。
防護罩能量不足發出警報的嗡鳴,損毀百分之九十二的提示紅到刺眼。青枝驚魂未定地長歎一口氣,擡手關掉防護罩充能。
她爬起來的第一反應是放下博士檢查——剛剛為了避免博士受傷,她撐開了防護力場的後距,實打實地背了博士一小段。青枝揉着腰上上下下确認博士身上沒有彈孔,又簡單測量了一下他生命體征。
心率在50次每分左右,潮式呼吸,甲床口唇有輕微的發绀——博士的呼吸循環系統都在逐漸衰竭,中樞神經系統也出現了受累征象。
青枝不敢再壓迫他的胸腔以免抑制呼吸,趁着防護力場關閉充能,扶起他半靠在牆上休息。
安置好博士後,她一屁股坐在牆角——雖然沒有缺胳膊少腿就算幸運,但激光掃射之下,整個人還是感覺像被卡車碾了好幾個來回。
青枝從腰間抽出鏡子,開始處理她剛剛以為的次優問題——之前顯示的鏡像分明隻有三個賽博人,開門以後卻是一整隊精心僞裝、等待出發命令的賽博小隊。
為什麼?那是未來的另一種可能,還是她出門的時間不夠精準?這一扇門之後,又是哪裡?尼基塔說的237,是對應這裡嗎?
青枝一頭霧水,感覺腦子裡的問号沒有一個能得到解答。她漫不經心地與鏡子裡的自己對視——鏡子的她神色慌亂又疲憊,發髻蓬亂,嘴唇幹燥。青枝無意識地咬了咬唇,靠着牆面思索着腦子裡的一堆問題。
然後她忽然有種強烈的違和感。
她困惑地思索良久這種違和感從何而來——随即近乎恐懼地意識到,剛剛的畫面并不對。
鏡子裡的自己,沒有同步做出咬唇的動作。
青枝猛地低頭與鏡面對視,緊張地舔了舔嘴唇——鏡子裡的自己也同樣如此。青枝隐隐松了口氣,正當她移開目光打算起身時,餘光忽然看見鏡子裡的“自己”孑斜着眼,挑起了一個滿懷惡意的微笑。
青枝下意識地甩手把鏡子扔在地面,巴掌大的鏡面砸了個粉碎,每一個碎片又反射出更多的自己——嬉笑嗔癡,喜怒百态,古怪而模糊的的呓語從每一個碎片中喃喃傳來。
青枝極度恐慌——但驚恐本身反而讓她更為冷靜。她這個人反骨在身,越被恫吓威脅,越是純粹憤怒。這種憤怒感反而讓她富有勇氣和急智。青枝一向習慣于第一時間尋求可行度最高的解決方案,她猛然閉上眼睛蓋住耳朵隔絕影響,默數十個數後再度睜眼——鏡子碎片安靜地躺在地上,似乎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鏡面的方式不能再用了。
青枝冷靜地意識到,這些畫面幾乎沒有給她帶來任何确鑿的助力,反而多次誘使她選擇了最為危險的道路——從紅星智腦,到賽博小隊,意圖依賴這個“能力”是非常危險的。
賽博人還在行動,她不能再休息了。
青枝痛苦地起身,感覺渾身的骨頭都在嘎巴嘎巴響。她彎腰架住博士的腋下,倒退着往走廊另一頭拖行——幸虧長廊地面是光滑的瓷磚。青枝喘着氣思考對策,忽然從剛剛的經曆中感受到一絲違和。
賽博人依然保持着僞裝,紅星徽章在大廳能夠正常使用……到底是賽博人消滅博士後解除了屏蔽,還是他們依然有獲勝的可能性——賽博人有所忌憚?紅星智腦的奪權并不順利?
她無端地燃起了一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