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了。”青枝略過餐桌的問題,不帶感情地陳述道,“你還換了個旅伴。新的重生,新的主控室,新的音速起子,嶄新的一切。你把我随随便便地扔掉了,就好像什麼過期食品。”
“我沒有。”博士放下音速起子,沉默片刻,态度回避地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在公園等了整整一個晚上!”青枝情難自抑地拔高了聲音,“你答應過我你會來找我!你承諾過的!”
“我沒有!我隻說了我會解決!”博士近乎愠怒地吼了回去。然而當他看到青枝受傷的表情以後,幾乎立刻後悔了。
“對不起……最近我情緒不太穩定,好吧,大概是從來沒穩定過。”博士嘟囔着解釋道,“那時我失憶了。那是一次很不穩定的重生,我拖了太久。剛剛完成的時候我甚至不記得自己是誰。然後又發生了一些事情……不管怎麼說,你現在不是過的很好嗎?”
青枝看着他發怒時眉間一瞬閃過的陰霾,幾乎要對這個博士感到陌生起來。憑空丢失七年的時光,被扔在一個陌生的時代,沒有故友親朋,沒有工作經驗。她過得又能有多好呢?
“博士,如果說你沒有答應過我會來接我的話,那你隻承諾過我一件事情。”青枝捏住博士的下巴轉過頭來,逼迫他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你以博士之名擔保,不會再忘記我。”
“你失約了,任何意義上都是。”
博士張了張嘴,無可辯駁地沉默下來。他想說他沒有真的忘記,想說那隻是一段時間。然而他最終隻是說道:“小綠,你總會生活得很好的。沒有我隻會更好。信也不信,我總是把其他人的生活搞得一團糟……”
青枝又在那雙眼睛裡看見了熟悉的、沉重的歉疚和悲傷。
“哦!我還讀了你的故事,真的很不錯!我還買了一套呢!”博士轉移話題,語氣輕快地說道,“不過你現在還不能看。”
“你……你讀了我的書?但我甚至沒有出版第一本。”青枝結結巴巴地說道。
“哦!那隻是現在。”博士拂下她的手,輕快說道,“真搞不懂為什麼你們都喜歡寫書……你的系列故事銷量很不錯呢!”
青枝莫名地覺得一口氣洩了下來。确實,如果他看到了她平安的未來,也不可能知道中間的某一段時間裡,她有多麼需要他的幫助。他不是不管她,隻是選擇了讓她作為一段過去,在該結束的時候結束。
盡管同樣殘忍,但這是她曾對他說過的——比起陌生人先去重視你在乎的人,比起你在乎的人先去重視你自己。
她曾以為他永遠學不會這一點,他天性裡就毫無私心,充滿崇高的理想主義與殉道精神。但他已經為這種崇高的追求付出過一次生命,她甚至無法苛責他現在隐約的回避與自我。
這段關系裡她毫無主動權,但以後不會了。
“這個場景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中間有什麼變化嗎?”博士敲了敲玻璃,詢問她道。
“唔,能有三個月了?最開始就是一個女人穿着戲裝坐在梳妝台前的背影,像靜止的圖片,我甚至以為是誰貼在窗戶上的惡作劇。但我後來發現,不是靜止,而是循環的時間極短。”
“随着這個循環的不斷進行,每一個循環的時長都會增加,她慢慢開始塗抹油彩,開嗓唱戲——唱的是鎖麟囊。很有名的京劇。”
“然後她會起身排練走位,這時候她開始能夠聽見或者說注意到我的聲音,但下一個循環她不會記得這一點。我嘗試了很多次,對話,恐吓,溝通,但三分鐘後一切又重新開始了,我得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後來我嘗試打碎這片玻璃,她真的能過來,在她沒有完全脫離另一側的空間時,她是有血有肉的,有溫度的活人。但她一旦過來,就變成了一個無法溝通交流的……影子。我很難形容,而且每一次她的存在都越發飄渺。同樣,三分鐘後,整個循環會重置。”
“要不是你最後接了電話,我就打算過去另一側看看了。”青枝聳聳肩膀,“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你不應該這麼做。”博士面色凝重地撫摸着玻璃上的倒影,“你沒注意到嗎?這背後不是一個真實的空間,它甚至不是一個循環。”
“這是一個消化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