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博士和青枝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青枝的疑問是對于現況完全茫然無知,博士則是超出預期的訝異與尴尬。
青枝轉頭看了看博士,不滿地抱怨道:“這怎麼會和你有關呢?你甚至不接我的電話!這即使是陷阱,也不可能是針對你的——因為,承認事實吧,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至少沒那麼在乎。”
博士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難看到青枝幾乎有點後悔剛剛的刻薄。剛剛見面時,久别重逢的喜悅沖淡了一切,可稍稍過後,那些混雜着怨氣與妒忌的毒汁就一陣陣翻湧而來,讓她很難保持全然冷靜的情緒狀态。
更何況……她有理由生氣,不是嗎?
博士繃着臉湊到她面前,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聲音:“如果我不在乎你的死活,我就根本不會進來。”
“那你現在依然可以離開。”天使非常不合時宜地補充道,“我隻需要和那個女孩簽訂契約。”
“那是什麼意思?”青枝挑起眉毛,上前兩步打量起天使的雕像。“别——”博士急忙想要拉住她,然而青枝的指尖隻停留在雕像面前一寸之處。
“主動觸碰你,是這個契約的前置條件嗎?”青枝目光銳利地打量起這個大理石雕像,從外表來看,它明明應該是僵硬的死物,行動起來卻極為靈活。它白色的表面有種溫潤的、如同濾鏡般的柔光,而此時這種柔光正散發着強烈的吸引力。
好在她意志上的抗性相當不錯。
青枝正打算引誘對方提供更多信息,卻被突如其來的力道拽了個踉跄。博士急步上前拉住青枝伸出的手,頗為粗暴地扯着她後退兩步。
她訝異地看向博士,他瞳孔略略縮小,鼻翼翕動,呼吸要比之前更為急促一些,是極為警惕的模樣。正常來講,博士對于危機事件的處理都相當從容,善于完全不可預料的行事作風搶先占據主動權——如同她剛剛做的一樣,這其實是她從博士身上學來的。當下的情況雖然怪異,但理應不至于讓他失态。這種生理反應……就仿佛,仿佛她剛剛的行為觸動了他某些痛苦的、近期的,創傷記憶?
啊……他應該又失去了重要的某人。
青枝姗姗來遲地反應了過來。好像一切都有了解答,他的回避,他電話裡的惡劣态度,他的任性與壞脾氣——呃,壞脾氣這部分,也或許這一次重生他本就如此。
複雜的念頭隻在腦海裡轉了一瞬,青枝從善如流地順着博士的力度遠離天使雕像,慢悠悠地說道:“你在控制我的腦電波嗎?從進入這個空間起,甚至從我打碎玻璃起,就在誘導我的行為。然而這些行為又出自于我的本心,因而也不算違和。除了誘導我觸碰你的這部分——太生硬了,太急切了。”
“甚至這些景象都不真實存在,是不是?”青枝轉頭問博士,“你看見的這裡是什麼樣子?”
博士猶豫片刻,答道:“一片碑上無字的墓園。”
青枝笑了笑:“博士,我看見的是廣場。”
是你抛下我的那個廣場。
“所以我眼中的後台結構簡陋,擺放也算不上科學。所以孟小冬不覺得我的衣着古怪,出現得極其不合理。對于我們所處的環境,你可能隻提供了一個概念,所有細節是通過我們自己的大腦填補的。”
“現在的問題就隻剩下,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你想抹掉孟小冬的人生——不,抹掉不是目的,而是結果。你需要孟小冬的人生。”青枝踱步喃喃自語,“契約……博士所說的,公平自願的雙向契約,你要拿走她的人生,還給她一場幻覺。嘶,你對公平的概念似乎和正常人有很大差距啊。”
“你想要我,卻不想要博士,為什麼?我身上恐怕沒有什麼比孟小冬更為珍貴的吧?更别提博士了。”青枝抱臂問道,“解釋一下吧,我已經分析到這種程度,你無法再拿信息差哄騙我簽訂不平等契約,不如開誠布公談談價碼——我姑且認為,進入這個空間簽訂契約是必需的,而條件卻是可變的。”
博士默認地對她點點頭。
天使如同真正的雕塑一般,石化在原地,沒有對青枝的話給予任何反應。半晌傳音才直接在她腦中響起:“你和我簽訂契約,我會放博士離開。我同樣會保守你的秘密——你所做的那些事,你的罪行,你的背叛。”
青枝面色不改,瞟了一眼博士,果不其然,傳音隻在她一個人腦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