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少女會在愛裡一争高低。你隻有孟小冬的記憶,卻沒有真正經曆過她的人生。”
“你将寶貴之物棄如敝履,卻對細枝末節抓住不放。”青枝托起她的臉頰,望着那雙稚嫩又固執的眼睛,歎息般說道,“愛是再渺小不過的命題,争不出高下,求不得永恒。幸運是時候,你能和對方度過一些美好時光。而有時候……連這種時光都是奢侈的。”
孟小冬仰頭望着這個氣質古怪的女人,她比她更像少女與女人的混合體。而此時她的目光落在很遠的地方,似乎想起了生命中同樣繞不開的某人。
“孟小冬,你得讓一切如期發生。”
“我已經看過我的未來,為什麼不能改變它?”孟小冬固執道,“就算你說這裡并不真實,但這裡對我來講十足真實,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那麼多纰漏,你是看不到,還是希望自己看不到?”青枝一聲喟歎,“這是後台嗎?這裡有人嗎?我是誰?我從哪裡來?孟小冬,你有一樣能真正意義上回答我嗎?”
“選擇你原本的路,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一切都來得及。選擇這一條路,一切都不會再發生,你永遠活在假象裡。”
孟小冬的神色一時變得極其動搖,她張了張嘴,隻支支吾吾道:“我……”
青枝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忽然聽見輕輕兩聲叩響。
她心中微妙地一動,側頭用餘光掠過來處的鏡子……塔迪斯!
鏡子的另一側,小小的陽台上停着那一座藍色電話亭,她精心挑選的月季被壓碎一地,天花闆的吊頂戳了個窟窿——不知道樓上鄰居家怎麼樣了。
青枝亂七八糟地想了一通,才終于把注意力放在敲窗戶的那個男人身上。她不敢太專注地望向鏡面,但博士在鏡面另一側時這件事變得格外困難,好像她平日裡重複過無數次的注意力訓練都白費了一樣。
他大概握着她的手機,半張臉滑稽地貼在玻璃上偷聽,擠出了一個頗為好笑的形狀——因而她也看不太清他現在的模樣。
青枝佯做挑選戲服的樣子,走到鏡子的一側,她感覺自己心跳有如擂鼓,微微動唇道:“博士,是你嗎?”
青枝沒有出聲,而是面對鏡面唇語道——她知道博士看得懂。而大概率博士會用另一種語言回答,如果塔迪斯的翻譯矩陣依然對她起效的話,這就成了他們溝通的暗語。如她所料,博士低聲對她說:“小綠,來不及了,按我說的做,你得讓她繼續唱鎖麟囊。”
青枝沒有答話,大概是她的表情已經足夠表露出不解,博士聲音急促道:“我已經聽了一會兒了,她口中的天使,是一種非常危險的虛空生物,她已經和它簽訂了契約,這種契約是無法違背的,她已經不屬于此世了,你無法拯救她。你得讓自己安全回來。”
如果青枝現在看得見博士的表情,大約會被其中的陰郁和急切所震懾,稍微考慮一下他的提議。可畏于鏡面所隔,她沒有和博士進行任何的目光交流,隻是比了個口型道:“讓我再試試。”
窗戶的另一側,博士拎起青枝扔在窗台上的鐵棍掂了掂,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他想說服那個頑固的小姑娘聽從他的建議——那是唯一讓她全身而退的方式。對方卻毫不考慮地轉身離開。
他想喊住她,卻不能驚動消化囊内的食物——她是誘獵的同類,是無辜的囚徒。可她一旦認識到這種地位是可以颠覆的,會發生什麼就完全不可控了。
博士把手掌貼在沁涼的玻璃上,略微猶豫了起來。無論是按照他的原則,還是按照影子協定,他們都應該和虛空生物互不入侵,自願步入對方領地會形成高于一切優先級的契約。如果青枝幫助京劇女孩打破了原本食物的契約,如果虛空天使願意放棄食用京劇女孩,則意味着青枝本身則要成為食物而代償。
博士說了個小謊。青枝不是不能拯救那個京劇女孩,隻是有三個巨大的前提,食物本人的意願,虛空天使的同意,新食物的獻祭。這三個前提幾乎掐死了所有可能性——尤其是他能夠接受的可能性。他知道有任何勝利的可能性青枝都不會放棄嘗試,索性一開始就把話說死,可她仍不願聽。
博士焦急踱步之際,另一側的青枝則拿起戲服與老生所用的黑三髯,轉身邁向孟小冬。然而未等她走到面前,孟小冬忽然起身,對她簡短發問道:“未來是什麼樣子的?”
青枝停在原地,一時張口結舌:“唔,各種意義上都是好很多的……你具體指哪個方面?”
“京劇如何?” “傳統國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