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也許并沒有那麼難。”青枝小聲抱怨道。她依然被那種殘忍的死亡方式攪得心煩意亂,或許是恢複不夠完全,青枝隻覺骨節間都隐隐作痛,因而也完全忽略了博士頓住看向她的目光。
“第一次,我們第一次私奔,路過一座玫瑰莊園。那裡的玫瑰盛放得猶如夢境。那時我們處于夢寐般的浪漫與狂喜之中,完全沒有考慮過任何現實上的問題。我想讓他為我摘一支玫瑰,可他不願不告而取。”露台夫人來回摩挲,感受着那朵玫瑰幹枯花瓣上隐約的絨毛質感,“直到我們分别的最後一天。”
“我醒來時,鬓角就插着這樣一朵玫瑰。完美的、鮮紅的,夢境般的玫瑰。”
“玫瑰莊園?”青枝看向了博士,她記得最開始,博士就是從一個莊園調查回來,并且帶回了那些玫瑰,“問題的源頭在那個莊園?但你去過那裡了,如果有問題,你怎麼可能沒發現?”
“哦,别責備我了!我錯過了一些關鍵信息,一開始沒有想到是這種東西,事實上,我不久之前,呃,幾百年前?還接觸過它的同源植物,這些玫瑰恐怕來自卡拉斯登斯拉瓦的蠟燭牧場。”博士皺起眉頭,似乎想起了一些擾人的回憶,“我沒想到的原因是,這種心靈種子已經被禁止種植很久了。”
“最後的種子應該儲存在伽裡弗雷标本館,但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人能再從那裡拿到任何東西。”博士的臉上顯現出一種青枝極為陌生的神情,像是極為恐懼,又像是隐約期待。
這種神情令他看起來有一種異樣的脆弱感,青枝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哦,言歸正傳。”青枝的動作似乎把他從出神的狀态喚醒了過來,他安撫性地拍了拍青枝,繼續分析道,“寄生的契機可能是最開始,也可能是這朵玫瑰。在那天之前,你的愛不滿足'求而不得'這個先決條件,你們是相愛的,至少相對均等。但在他離開之後,這種無望的、病态的思慕,才開始滋養起你心底的玫瑰。”
“那麼停止呢?什麼時候你不再痛了,什麼時候這朵玫瑰的幼芽在你心底死去——”博士湊近露台夫人,托住她的臉,極其認真地說道,“記住這種感覺,這種感覺能拯救你的生命。無論七天以後發生什麼,你都不能重新愛上他。”
“這種生長被壓制共生了太久,隻要重新接觸到一點愛的迹象,就會拉枯摧朽吞噬掉你全部的生命。”博士用悲憫般的神情俯瞰着眼前的女人,“我很抱歉,但你不能再愛上别人,不能再愛上不愛你的人。至少這七天。給我一點時間來解決這個問題。”
“好的,好的……”露台夫人似乎極為動搖,她驚惶地把博士的手按在自己的側臉,用幾乎令人心碎的語氣說道:“博士,陌生的旅人,我恐怕有些話要告訴你——”
“媽媽?我可以進來嗎?”輕微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交流,一時間屋内所有人都愣住了。露台夫人尴尬得滿臉通紅。而青枝驚訝地望向博士,從他原本博愛而悲憫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厭惡。
那是個極為幼小的男孩聲音。
“别讓他再做那種事了。”一陣尴尬的沉默後,博士從兜裡倒出一小堆大大小小面值的硬币和一盒橘黃色的寶寶軟糖,“走吧,小綠,我們需要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了。”
“但,博士……”青枝猶豫地望向淚盈于睫的女人,又望了望敲門聲響起的方向。
“你要我來阻止這一切發生,我已經做了我全部能做的!”博士幾乎是吼出了這一句,“所有死亡的中心都是玫瑰莊園——貴族的供花,貧苦人的布施,所有受害者都來源于這裡,從她這種怪談般的玫瑰感染,到現在大量出現的、足以引起警方調查的離奇死亡,它的影響一直在進化。”
“想一想,夏天玫瑰香氣蒸騰到雲間,即将到來的季風将把花粉帶到整個城市,倫敦城每一個求而不得的癡心人都會從脊柱開出血肉飼養的玫瑰。”博士臉色陰沉,不容置疑地問道,“所以,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青枝猶豫再三,還是點了點頭,走到了博士身邊。博士扶住了她的胳膊,從胸口掏出塔迪斯的鑰匙微微一握,那鑰匙在他手中發出白色的亮光,呼嘯的引擎聲從虛空中逐漸響起:“再見,露台夫人——七天後見。”
“别!”露台夫人匆忙地站起來想要阻止,可随着奇異的呼嘯聲,一個藍色的盒子逐漸顯現又消失,那個舉止奇怪的男人和他的同伴就這樣消失在了原地。
“七天後……”她低頭,久久撫摸着手心的玫瑰,幾乎沒有分給她身邊那個抹着嘴吃糖的孩子一瞥,“七天後見,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