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今天第三次被博士推搡進了塔迪斯。
他們很少在同一天、同一個地點内進行如此頻繁的時空穿梭,按照博士的說法,他們每一次穿越都是在原本的時空上貫穿一道傷痕。而這種痕迹在同一個時間線内過于密集,會嚴重破壞現實的穩定性。
“聽我說,我們最多再進行——”博士拉過控制台的輪盤校準,艱難道,“兩次。在這個時間點上的時空跳躍最多隻能支撐兩次。這個時間點的穩定性已經瀕臨破碎,而在那種威脅下,時空會進行自我修正——相信我,你不會想看到那個場面的。”
“會比我們現在的情況更糟糕嗎?”青枝揉了揉脹痛的後頸,苦笑道,“人類文明的一夜淪陷,所有未來不曾存在,我想象不到更糟糕的場景了。”
“哦?你以為這個就足夠糟糕了?所有文明都有盡頭,甚至這個宇宙,發生在哪個時間點其實并不重要——除了對于生活其中的人來說。”博士看到青枝糟糕的表情,補充道。
“但時空的破裂與修正,有太多可能性了,我們可能被困除非正确的未來發生——遇到過一次,也可能創造出無數個錯誤的、混淆的現實——呃,不久前也遇到過一次,不是多美好的回憶,”博士停頓一瞬,略為不自然地說道,“但考慮到那還是我的婚禮,這種評價很不公平,我還是收回去吧。”
“總而言之,玩弄時空造成的危害可能會比玫瑰更嚴重,這就是我一開始警告你的——我們必須慎重地對待時間。”博士邊停穩塔迪斯,邊壓低了聲音警告道。
青枝沉默片刻,不動聲色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極力自然地回答道:“好吧。找到露台夫人和她的孩子——希望他們确實彼此相愛,我相信那個男孩,不過露台夫人……我深表懷疑。這是第一次。回到我們剛剛在玫瑰莊園的時間點,在孢子擴散前讓它們開花,兩次,非常完美!”
伴着塔迪斯的呼咻聲,青枝拍了拍手,努力扮演一個樂觀的角色,“我們能做到這個的,沒問題。”
青枝深深吐氣,跑到塔迪斯的門前,就在她拉開門的同時,青枝隐約聽見了博士的聲音——“等等……”
來不及了。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青枝已經猛地拉開了塔迪斯的大門。後來回憶起來,那時她對于看到了什麼場景的印象始終很是模糊,搶占了她全部感官和記憶的是——空氣中強烈的、不容忽視的,森冷而膩人的甜香。
該怎麼形容呢?解剖課上飄蕩的福爾馬林,醫院搶救室嘔吐出的鮮血,混合了大量的、極其濃烈的晚春雨後腐爛的薔薇香氣。
青枝推開門的瞬間是完全放空的。那種濃烈的、屬于死亡的香氣擾亂了她的心神,盡管她見過許多更為慘烈而醜陋的死亡,但很少帶給她如此強烈的、超乎理解的恐懼。
青枝回過神時,發現自己正在扶着塔迪斯的大門嘔吐。博士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後背順氣,然而錯誤的拍打位置隻讓她差點被反流的胃酸嗆死。
她擡手制止了博士的幫助,艱難地擡頭望向了眼前的景象。露台夫人的屍體半躺在床上,白裙上沾染了大量的鮮血。她的臉上有一種極為扭曲而生動的、尖叫般的神情。從她的頸後、口鼻,鑽出了大量帶着褐色血痕的玫瑰藤蔓,那些藤蔓撐破了皮膚與血肉向外蔓延,幾乎包繞了整個露台,争先恐後地向外開出花朵來。
隻是一眼,青枝就忍不住幹嘔了起來。
博士神色極為難看,拿着音速起子四下掃描:“玫瑰的效應在變強。”
青枝目光閃爍,忽然留意到了什麼。她捂着口鼻屏息上前,從露台夫人冰冷的手心拽出了一張皺巴巴的信紙。
博士接過信紙匆匆一掃,随即疾走幾步,把那張信紙團起來扔出了窗外。青枝望着他以一種困獸般的姿态來回疾走,暴怒道:“一封信!僅僅是一封信!”
“你們到底在想什麼啊?”博士憤懑地走到露台夫人的屍體前,就好像她還能聽得到他的數落一樣,“我們違背時空的所有規則去改變你的命運,而你想的隻有一封信!這麼多的時間和苦難,你依然相信這種東西——愛!天,我真讨厭你們這一點!”
“我以為你一直欣賞這一點。”青枝感覺龐然的恐懼在胃底緩慢燃燒,她克制着自己的不安,竭力鎮定地接話道。
“好吧,”博士咬牙切齒地承認道,“沒錯,我有時熱愛你們這一點,但和現在的情況沒有任何關系。”
“現在我要去哪裡找一個合适的感染者!”博士煩躁地弄亂了自己的頭發,揪着領結抱怨道:“漂亮,你們人類最棒的一點成為了自我毀滅的根源。這太戲劇性了,這太……人類了。”
“那個男孩呢?”青枝歎了一口氣,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