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無疑問。在Missy話音落地的一霎,塔迪斯爆發出了有如閃電般的刺目白光,晃得人幾乎無法睜開雙眼。青枝忍着生理性的淚水竭力直視着Missy的身影,對方似乎是覺得好笑,揚着下巴看了青枝一眼,張嘴說了句什麼。
然而青枝什麼也沒有聽見。
因為下一秒,随着嘭地一聲巨響,巨大的氣浪将他們狠狠拋起。
那一瞬似乎極短暫也極漫長。青枝視網膜裡殘留的最後景象,便是Missy從容不迫地對她屈膝一禮,又眨眨眼睛對博士抛出一枚十足妩媚的飛吻。她揚起手腕按下了什麼,這個神秘的女人就仿佛鞠躬謝幕的舞台劇演員,在一片狼藉中戲劇般退場。
而在一片天旋地轉的失重感中,青枝失去了意識。
青枝做了一場非常漫長的夢。
最開始不過是一些混亂的臆想。她在塔迪斯的門内門外,與面目模糊的博士重複着一場又一場的冒險。在所有歡暢的時刻,她總是忽然驚聞一個傲慢而瘋狂的女聲在她耳邊冷笑,于是她狂奔進塔迪斯,在博士驚詫的目光中逃向下一場曆險。
然後夢境突然變得極為宏大而真切起來。
她夢見遠山之上金烏吐火,夢見巨大的麒麟踏雲焚風,夢見一望無際的海洋被石子填平,無數奇珍異獸在異界的原野上奔翔。不老的人類在群山裡生活。仿佛過了無限久,也仿佛隻過了一瞬。随後天柱崩裂,四野哀鳴,不可知的存在從裂隙中睜開祂的眼……就在青枝要看清的一刻,高山忽然升起——
那山并不是山,而是一隻巨大到看不到邊際的鲲鵬。那些不老的人類在星球毀滅之際,帶着殘破的記錄,乘巨大的鲸重啟星海的旅途。
她最後的視角是從高空俯瞰,崩塌的天柱在她視野裡模糊成一個奇異的标識。一些熟悉的紋路……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從裂隙中泊泊流淌……而鲲忽然長聲嘶鳴,青枝忽然看見它蒼老的,巨大的眼睛,如同注視什麼不可理解之物一般,凝視着她本身。
半夢半醒中,她聽見有什麼聲音在竊竊私語,溫暖的陽光下,幾隻馬蜂在她房間裡嗡嗡振翅……青枝困擾地想要甩甩頭,卻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真正有所行動。恍惚間,她忽然意識到,她聽見的并不是什麼馬蜂響聲,而是博士他們低聲的争執——
“不能理解,她不可能……”
“如果她相信她會好起來……”
“我需要把她帶回來,立刻!”
難以辨明的私語聲中,青枝感覺自己仿佛追着一隻蝴蝶飛速向前飛翔,而後忽然墜落。失重感讓她條件反射地一驚——青枝猛然睜開眼睛,盯着熟悉的天花闆牆紙,感到極度的恍惚。她對着光伸出手指,正反看了看自己完好無損的十指,幾乎疑心最近發生的一切都是她長夢的一部分。
“你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沙啞道。
青枝猛地從Vastra夫人客房的床上彈坐起來,轉頭看向了門口。靠着門框的男人眼下青黑,身上還有一些草草處理過的劃傷。他看起來似乎既疲憊,又困擾,卻仍然掙紮着對她露出了一個輕快的笑容。
“發生了什麼?”青枝活動着僵硬的四肢,有些意外地發覺自己并沒有哪裡受傷的迹象,一個個疑問不停地冒出來,“她去哪了?爆炸是怎麼回事?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啊,我最後看見了鲲的眼睛。”青枝頭痛地捏了捏眉心。
“喔,正常,記得我告訴你過它路過我們宇宙時會和你達成共感嗎?夢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時空旅行,而你與鲲的聯系有如接收器與基站,那些時空輻射強化了你的信息接收能力。你可能在任何時間收到這些有或許延遲的信号,但你隻有在深度睡眠的時候,大腦才有餘力解讀到它們。”博士眉頭高高揚起,仿佛極其感興趣的模樣,“鲲的遺夢,你夢見什麼了?”
青枝抿了抿嘴,想起夢裡那些似乎有些熟悉的情節……某種不安促使她條件反射地脫口而出:“沒什麼,沒什麼重要的——那些玫瑰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