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和博士與Vastra夫人他們作别時是一個清晨。那一場盛大的玫瑰之雨似乎消耗了過多的熱量,今年的夏天比任何一年結束得都要早。倫敦的街道被灰蒙蒙的霧氣籠罩,影影綽綽的建築物像伫立在濃霧中的幽靈。
青枝提着裙擺跨過了地面上的污水,擡頭望向Vastra夫人身後破舊的建築。她扶了扶眼鏡,歎息道:“感謝您,夫人。這是正确的、也是最有意義的事情。”
“比起你們的壯舉而言,這也不值一提。況且這也是我和Jenny一直想做的。”Vastra夫人扶住Jenny的肩膀,交換了一個旁若無人的幸福眼神,輕聲道,“女子學校,對于這個時代來說大概有點超前,但也不會太過超前。隻要她們能夠接受教育,隻要她們能夠有賺錢的能力,總不至于爛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Jenny溫柔地補充道:“當然,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目前她們比起教育更多需要的是醫療——身心都是,但至少我們開始了。”
青枝不禁覺得汗顔。比起真正投身建設的人們,她對于維多利亞時期暗娼與流莺的悲憫實在虛僞又輕飄。這點難以釋懷的芥蒂最終還是促使她找到Vastra夫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學校與工坊,已經是她所能想到的,在眼下情景裡最可能稍微改變她們處境的方式了。
她隻是動了動嘴,甚至可能隻是為了自己心裡好受,博士的維多利亞朋友們卻事無巨細地推進着整個計劃的進行,在這個時代以力所能及的方式,用炬火照亮黑暗。
“别這麼說。我始終覺得,做出漫長的付出,比拯救世界的英雄之舉更為偉大。”青枝最終隻是在寒冷的晨霧中動了動嘴唇,認真說道,“謝謝。”
“完全是我想說的。”博士把手深深插進西裝兜裡前後搖晃,興緻勃勃地補充道。博士頓了頓,遲疑地開口道:“啊……那是那個男孩嗎?”
博士從兜裡掏出一個鐵盒,彎下腰柔聲道:“嘿,好久不見,要來點寶寶軟糖嗎?”
博士話音落地,青枝才察覺到,Jenny的裙擺後面還藏着一個灰頭土臉的小男孩。他的眼神很空,依然保有一絲悲痛過度的麻木神情,對于博士的話并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别的反應。
青枝忽然意識到,對于男孩來講,他發現母親屍體的當時,塔迪斯是停在露台夫人卧室裡的。不知道Vastra夫人對他做出過什麼解釋。
Jenny愛憐地揉了揉男孩的頭頂碎發:“他願意留給我們幫忙,對抗所有那些——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我們可能确實缺少這個年紀的助手……他還需要一些時間恢複。”
男孩愣着很久,博士倒是極為耐心地蹲下來等着他的動作。他最後終于從博士的手心拿過軟糖,塞進嘴裡大口大口嚼着。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滾落下來,男孩木然地說道:“她一直在等你。”
博士不易察覺往回縮了一下,仿佛有人迎面抽了他一鞭子:“我很抱歉。真的,我很抱歉。嘿——你想來一次時空旅行嗎?看看天空之外的天空,或者幾百萬年前的恐龍,再或者更遠的未來……”
博士興奮的滔滔不絕逐漸在男孩木然的、如同審判般的灰暗目光中低下來,他中氣不足地補充道:“任何你想去的時間和地方。”
青枝腦中神經一緊,幾乎是閃電般鉗住博士的手腕,氣極道:“博士!别因為愧疚給出你無法兌現的承諾!你什麼都不知道!”
男孩飽含期望的聲音幾乎一同響起,他顫抖道::“我能去到她死之前嗎?”
博士的表情仿佛被人揍了一拳。
青枝蹲下來擠開博士,把那個小男孩攬進懷裡,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對不起,對不起,他什麼都不知道,他隻是希望你能開心一點。時空旅行并非哪裡都能到達,我們也有無數無法彌補的遺憾,無法找回的東西。看起來我們可以到達幾乎任何時刻,但事實上我們隻能往前奔跑。”
男孩漠然地推開她的擁抱:“那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