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青枝吞了吞口水,聽見自己的聲音因為驚恐而格外尖細。既使見多識廣,眼前的景象也有些超過了青枝的忍受範圍。她順手抽了一段斷裂的欄杆,警惕地望着眼前的“陳峰”。
“木老師,我真的沒有惡意,我隻是想離開這裡。”夾雜着機械音的聲音語調極低,幾乎有種詭異的柔媚,“我告訴過你不要來的, ”
随着話音響起,“陳峰”肉/體的黏合面一時間如同無數細小的肉芽擰動,一點點向他們逼近,在鐵質地面上留下一路濕漉漉的黏液。
“向後退。”青枝尤在震撼之際,博士已經手持音速起子踏步向前,将她擋在了身後,“經曆了這麼多次分割和演化,他身上恐怕已經沒有多少可以稱之為陳峰的東西了。”
在博士的音速起子所指的方向,那個曾經叫做陳峰的實體突然擡起頭,青枝這才發現他原本眼睛的位置空無一物,兩片眼皮之下的空洞如同生鏽的金屬一般,散發着詭異的綠芒。這片“臉”凝固了一瞬,仿佛在思考,随後扭曲成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博士,博士。”機械聲再度響起,如同咆哮一般,“我可以感覺到你,你的想象,你的内心,你的恐懼。我渴望它們,我需要它們——”
随着吱吱嘎嘎的機械擰動聲,“陳峰”的額頭的皮膚如同碎紙一般破裂,一隻眼睛——不,一節連接着金屬管的眼柄慢慢從他頭頂伸了出來。
“你渴望?”博士輕輕一笑,音速起子發出微弱的嗡鳴,“那你可真是找錯對象了。”
言畢,博士猛地一揮音速起子,一道刺耳的金屬撕裂聲中,一股強大的沖擊力從起子傳來,将“陳峰”直接擊飛,沿途撞碎了一片凸起的金屬構件。
“小綠,快走!我不能擊退他太久!”博士示意青枝退後,他的目光在“陳峰”擊飛的方向迅速掃過,緊接着,他拉着青枝向着另一側的走廊狂奔而去。
很快,青枝就察覺到了異常。他們奔跑的過程中,牆壁上的金屬構建似乎在熔化——不,青枝打了個寒顫,意識到那是一種觸角般的蠕動。最開始頂棚上藤蔓樣的生物,水缸裡的腕足,他們遇到的陳峰……甚至周圍的“金屬”零件,所有東西都由同一種“活的物質”構成。
“博士!到底是怎麼回事?”青枝尖聲質問道,“你能不能花兩分鐘給我解釋一下我們到底在面對什麼?蒸餾、歸巢、演化,你明顯知道自己在對付什麼東西!還有那個……那個……”
青枝剛剛從記憶邊緣捕捉到了什麼一閃而過的東西,就被博士大聲噓了回去。“你需要什麼也不知道!隻有無所覺才能觸動方舟的主動反饋,隻有無所求才能找到真正的前行方向。那個東西說的對,它渴望我的内心,我的想象,我的恐懼。我的任何想象都會毀滅已經極度脆弱的平衡。”
“但你不一樣,小綠。你可以無欲無懼——”博士擡起音速起子,把牆面上“金屬”物質扭曲成的人性擊散,從容不迫地高聲宣告,“在我的身邊,你可以無欲無懼。隻有你能發現真正的方向。”
青枝啞然,終于明白了之前她的茫然來自于哪——博士果然對她進行了一些錯誤的判斷。如果不是場合不合适,她幾乎有種大笑的沖動。無欲無懼——博士,你個傲慢的老家夥,你怎麼膽敢覺得隻要你在我的身邊,我就沒有任何的欲望與恐懼?
我的欲望是你,我的恐懼是你。
這種貪念與恐懼從不因距離而消減,來到這鬼地方的每一秒我都在恐懼失去你,你卻認為停留在我身邊這個暫時性的事實足以令我無欲無懼。
“沒有時間了……越接近中心活化越嚴重,你需要放松,跟着感覺走——”博士拽着青枝一個後仰躲開了面前聚攏而來的肉芽,那些扭曲的物質中猛地伸出一隻拳頭,幾乎擦着青枝的發絲掠過,而後手掌張開,一隻血絲遍布眼珠在他掌心滴溜溜旋轉,随即竟伸出金屬的眼柄向青枝的方向探去。
“那還得再多一點才行。”青枝喃喃道。
她掄起一直捏在手心的欄杆猛然将那一段眼柄擊歪,人手吃痛回退。青枝嫌棄地看了看手中開始化為粘液逐漸活化的欄杆,甩手把它扔在一邊,随後拉住了正在尋找方向的博士。
“什麼?”博士被她拉得一個趔趄,他滑步站穩一氣呵成地整整領結,邊抛接手中的音速起子邊湊近青枝安慰道,“你隻需要什麼也别想,正确的路會出現在我們眼前。在此之前,我還得靠這個東西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