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能聽見嗎?”青枝站在一片狼藉的控制台前,望着蛛網狀碎裂開的屏幕,氣喘籲籲地對着手邊的麥克風呼叫道。
作為一個剛剛用光速暴力拆遷了一艘以基因鍊作為數制系統的超精大型宇宙飛船控制室的代理“船長”,青枝覺得自己的聲音還算得上從容鎮定。
“當然,當然!”活化區的走廊上,博士興奮地揮舞着音速起子,用精準的聲波一次次引爆逼近的戴立克定位系統,讓它們旋轉着彼此相撞,興高采烈地高聲回答道:“我在聽!天才的、才華橫溢的——可能也有點暴躁的,我的小綠!我就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啊哈,你都做了什麼?”
青枝在異樣的寂靜中沉默片刻,繼續開口道:“嗯……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見,這是個單向的廣播系統。本來污染區是有生物基因轉錄的攝像裝備的,但是很不幸,控制室的屏幕顯示出現了點小意外,畫面有點模糊——”
青枝面不改色地再次試着抽了抽卡在屏幕正中央的無鋒,随着她的動作,蛛網狀的屏幕啪地一聲開裂,碎片稀裡嘩啦掉滿了一整個台面,青枝好像聽見小蝶在她身後發出了一聲被掐住喉嚨般的短促尖叫。
“呃,是完全不能顯示了……”青枝頓了頓,補充道。
她閉了閉眼,在與博士分開的不安中再次想起博士在跌倒時嘴唇些微的嗫嚅——她足夠熟悉他,足夠在一個瞬間裡捕捉到他交代的關鍵詞。
數據庫。
“我已經審閱了方舟的核心數據庫,很驚人。博士,我不知道你見沒見過這種東西,如果沒有戴立克的基因污染,這可能是真正意義上的方舟。”青枝感覺一部分的自己仍處于數據庫龐大信息震撼的餘波中,另一部分卻已然在緊鑼密鼓思索着破局方式。
“除了控制室以外,所有方舟組成部分都是通過生物基因模版打碎重組成合用的基因鍊,再動用用船體儲備和外來生物作為原料轉錄合成的。”青枝打量着被她拆得七零八落的顯示屏後面,一隻無比巨大的,如同心髒般收縮跳動着的繭,補充道,“隻有控制室的物質再生緩慢,因為完全由母體——呃,要我看起來是一隻大蠶蛹——來提供基因模闆及原料。這可能是一種避免污染的措施。”
“博士,我不知道外面的活化區是什麼樣子了。基因污染後,控制室切斷了對污染區的控制轉錄信号。根據記錄來分析,我們剛剛走過的所有路可能都并不真實存在。這艘船是活的,是會生長的,在轉錄機制如此混亂的情況下,它的外表可能隻是複制了失控前的穩定形态,那些通道隻有在我們走的時候才出現。”
“換句話說,我們不是在探索飛船,我們是在它的曆史裡穿行。”青枝沉吟着咬了咬下唇,總結道。
“戴立克,總是戴立克!你就是不放過這個宇宙中任何美好的事物,對吧?”博士用力揮動音速起子象牙色的手柄,做出了一個類似劈砍的動作,周圍快速形成的人形戴立克再次融化成為了蠕動的不明物質。
博士趁機沖進一道緊鎖的門,他氣喘籲籲地頂住大門再次鎖死,在最後一刻把飛射的激光束和發瘋的戴立克關在門外。
片刻的劇烈撞擊後,空曠的走廊中一片安靜。博士也終于聽清了青枝關于數據庫的廣播。博士靠坐在緊鎖的門上,手指尖下意識地敲打着膝蓋,認認真真聆聽他極為熟悉的聲音輕柔而悅耳地告知他需要的信息。
會生長的飛船……不穩定……
博士側眼用餘光看去,終于看清了直接觀察時難以注意到的東西。黏稠蠕動的物質飛速變化衍生,仿佛幽暗的環境下,無數透明的東西覆蓋在物體表面以相同的頻率隐隐顫動。
“這就對了。”博士嘟哝一聲,擡手高舉音速起子,粼粼綠光間聲波爆鳴。天花闆的頂棚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垂下一個畸形的、緩緩搏動着的肉瘤,血肉與皮膚從肉瘤表面翻湧變形,逐漸蠕動形成了一個耳朵的形狀。
他全然不受這造物怪異的影響,而是興高采烈地湊近那個畸形古怪的巨大耳朵,高聲問候道:“晚上好!小綠!我必須大膽猜測你還沒把收音裝置砸個稀巴爛吧?你在哪裡學的這種行事作風?希望你别把它帶到我的塔迪斯。”博士不以為然地咂咂嘴,抑揚頓挫地指責道。
“長話短說,我用聲波模拟輻射幹擾了 DNA 合成,短暫轉錄合成了一個收音裝置,我不确定它能維持多久。這艘飛船真的很驚人,是不是?綠洲、神迹、生命之舟,這樣一個奇迹般的實驗性獨立生态系統……原來一直墜毀在地球上。小綠,你應該看看它全盛時期的樣子,穿梭于宇宙之中的基因花園,蝶影翻飛的生命樂土——每一個宇航員都把能夠遇見它作為畢生的朝聖。”博士的聲音充滿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