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青枝把自己的手指掐得發紫，以免是自己過度臆想而産生了幻覺，“我能聽到！你在哪？需要我做什麼——不不不，在此之前，我有個信息要告訴你，你不能進來的原因是，這個方舟的智能界面——也就是小蝶，判定你具有戴立克納米基因入侵的高污染性。”

“數據庫顯示他們的納米機器人能污染改造其他物種成為同類，方舟的活化把它的能力成千上萬倍放大了，她認為你比我更可能變成戴立克。”青枝艱難地說道，“小蝶要維護主控室的純粹性，她隻需要一個船長。她不信賴非生物的智慧，這麼多年一直在用情感來捕獲符合她需求的，能夠穿越活化帶的船長。陳峰他們的複制品，就如同是抛入大海的餌料。”

“而剛好，我們兩個在曆史上都擁有一個近似于船長的身份。”青枝閉上眼睛，腦海中閃現過塔迪斯深藍的門扉，以及暴雨滂沱下的遼甯艦。

“那一點她是對的，小綠。”博士快速穿梭在走廊中，他高舉着音速起子，那個怪異的收音裝置跟随着他的動作移動，像是某種詭異的果實。

他的粗花呢外套不知道落在了哪裡，領結也歪歪扭扭，他氣喘籲籲，語氣卻依然強撐着興高采烈：“如果讓我給宇宙上最危險的種族排個序，戴立克絕對排得上前三。如果要我說此刻什麼比戴立克更危險，那就是不記得博士的戴立克。”

方舟對于基因的轉錄和編碼是如此迅速，他已經反複看見了青枝為他展示的那個冒險視頻裡的主播團隊——陳峰、曉琳、攝影……他們沒有一個真正走出過這裡。

而博士清晰地看見，他剛剛擊碎的那個模糊人形，有一雙無比熟悉的、綠色的眼睛。

“我剛剛是不是沒說第一來着？我猜是融合了時間領主基因的戴立克。”博士面色蒼白地注視着地面上的黏液，近乎喃喃地低語道。

“所以，博士，我需要做什麼？告訴我！”青枝在狂亂中繞着操作台踱步，神經質般把手指深深插入發間，焦慮的情緒轉化為輕微的痛意，帶來了短暫的清明，“起子，剛進來都時候你給我做過防護……為什麼不給你自己——你知道你進不來？”青枝怔住，聲音因為太過恐懼于它所透露的事實而放得極輕。

博士沉默，越發用力地揮舞着手裡的音速起子，他的大腦飛速運轉，那個足夠好的點子卻不如以往一樣及時出現。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基因鍊在經曆一種類似于重生的緩慢崩解，構成軀體的每一個粒子都逐漸脫離重構。

他當然容易被戴立克污染，尤其在這個意識領導物質的生物方舟上。在進入工廠的第一刻他就意識到沒有回頭的路了。他想要的太多，他的遺憾與痛苦等重。作為能夠生産一切的方舟，這個奇迹般的應許之地不會接納一個有缺陷的船長，它要的是一個無所求的靈魂。

它要的是小綠，他的小綠。

戴立克殘存的意識恨他，這種恨寫在基因裡，卻沒有留下同等的畏懼。那個舒芙蕾女孩——僅僅是飛速的閃念再次讓他心痛如絞，為那些所有他不能夠幫助的人——她抹去了時空中所有戴立克蜂群意識中的博士信息。

因此被活化的戴立克納米基因以最強烈的惡意摧毀他，它甚至不屑于同化他。至此它也終于要得償所願，混合了時間領主和戴立克的基因，這艘船會前所未有地強大，沒有任何事物能墜毀它，包括時間、空間以及死亡。

小綠可以開着它一直到宇宙盡頭，帶着外圍的所有怪物，這怪物中包含失去全部概念的他自己。隻要他們永遠不接觸星球和文明，這種污染就不會進一步擴散。

博士打了個寒戰。

怪物環繞，永世孤獨——他最終竟然為小綠選擇了這樣一條道路。

“接任船長，小綠。”頭頂怪異的肉瘤收音器承受不住基因衰變而崩解的前一刻，博士高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