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一切就算再溫馨、再美好,也終究是與現實相悖的。在幻境的影響下,殷離聲會下意識忽視這些,可客觀存在的事物不會因為他的意識而改變,就比如殷離聲方才脫口而出的“月婆婆”。
此人一定與殷離聲關系匪淺且在他前七年不算愉快的人生中占據了很大一部分。
找到她,或許就能讓殷離聲明白現在的一切不過是幻境。
那麼,該如何找到這個“月婆婆”呢?
“小孩兒,你叫什麼名字?”傅雲疏眸光掃到殷離聲毛茸茸的後腦勺,心頓時被勾得癢癢的,很想上去撸兩把。
“我叫殷離聲。”殷離聲高聲應答。
“離别之音,聽着就很哀凄,你爹娘為何給你取了這麼個名字?”傅雲疏假裝疑惑。
“因為……因為……”
小殷離聲苦巴巴地抓了兩下頭發,半天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見殷離聲的眉頭都要打成結了,傅雲疏将人撈起來抱在懷裡,修長白皙的手輕柔地撫着他的背。
是他心急了,得慢慢來。
“小離聲,帶我逛逛你家府邸可好?”
“可以是可以,”殷離聲在傅雲疏懷中親昵地蹭了蹭,“但是美人哥哥你不是來找我爹爹的嗎,怎麼突然想逛園子了?”
傅雲疏:“清遠宗藏于群山之間,見慣了綿延山川,我還挺想見識一下人間的碧瓦朱檐。”
“原來如此,”殷離聲拍拍胸脯,“交給我吧。”
傅雲疏将殷離聲從懷中放下,由着人自己走。
看着小殷離聲帶着他走的地方越來越偏僻,傅雲疏心中既松了口氣又感覺到一陣酸脹。
如他所猜測的那般,提出這個需求後,殷離聲潛意識裡可能會往熟悉的地方走,比如說他的住處,那裡說不定會有“月婆婆”的線索。
然而,即便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等真正見到時,傅雲疏還是愣神了片刻。
這是一處極小極小的院子,庭院破敗、圍牆半塌,不過輕輕一推木門,“吱呀吱呀”的聲音便不絕于耳。院内的東西倒是收拾得整潔,可也難掩它們的陳舊。
“奇怪,府中有這個地方嗎,為何我明明沒來過卻覺得十分熟悉?”小殷離聲不解地撓了撓頭。
傅雲疏睫毛輕顫,試探着開口:“或許你來過很多次,隻是不太記得了。”
“是嗎?”小殷離聲低聲喃喃,心口處似乎隐隐作痛。
“美人哥哥,我們回去好不好。”
殷離聲抱住傅雲疏的大腿,聲音悶悶的,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個地方感到了害怕。
“嘎吱——”老舊的木門被緩緩推開,合頁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殷離聲縮了縮脖子,緊緊地抱住傅雲疏的大腿。
屋内走出一名老妪,白發蓬亂、滿臉瘡斑,她的身形十分單薄,幾乎隻剩一層皮包骨,顴骨突出,兩個眼窩下陷得極其厲害,像是——眼睛被剜去了。
這應該就是殷離聲口中的“月婆婆”,但傅雲疏并沒有放松警惕,反而一臉戒備,他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老妪一步一步地朝兩人靠近,傅雲疏将小殷離聲護在身後,不敢讓他靠近老妪。
事實證明,傅雲疏的直覺是對的。老妪在離他們兩步之遙的時候突然出手,右手成爪,直直地向傅雲疏的面部襲來。
夢境之中沒有武器,傅雲疏徒手接下這一招,怕誤傷到殷離聲,他不動聲色地引着老妪遠離那裡。
因着是在殷離聲的夢裡,擔心對他的識海造成影響,傅雲疏不敢使用太多靈力,一招一式都使得十分謹慎。
小殷離聲十分懂事,乖乖地躲在一棵大樹後頭,隻敢小心翼翼地探出個腦袋。
可看着看着,他的視線卻逐漸模糊,頭也越來越昏沉。
“離聲!”
傅雲疏在小殷離聲倒下的前一刻接住了他。
“放心,我不會害他。”
粗粝沙啞的聲音傳來,确認殷離聲的脈象并無異常後傅雲疏将人放好,一步步走向老妪。
“目盲,名中帶月,你是殷家那位多年不出世的大長老殷棠月。”傅雲疏笃定道。
殷棠月苦笑:“哪有什麼大長老,如今站在仙尊面前的不過是一縷殘識。”
“一縷殘識也能切斷殷離聲夢境與祖師爺幻境之間的聯系,大長老不愧為殷家第一高手。”傅雲疏不鹹不淡道。
“能得懷微仙尊一句誇贊,看來我殷棠月此生還算過得去。”
傅雲疏視線掃了一下殷離聲,開口道:“過不過得去可不由我來說,你的殘魂時間不多了,不如講講為何要費盡心思切斷聯系。”
殷棠月走到殷離聲身邊,愛憐地撫了撫殷離聲的臉,哀歎道:“自然是為了這孩子。”
“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