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就知道先生一定會來。”北乾道,語氣裡滿是跟對人的笃定。
穆瑛看了他一眼,掏出一枚符箓貼在腿邊,用手帕裹住,說道:“目前情況不明,我不一定能護得住你。”他試圖最後恐吓一次北乾,讓人知難而退。
“我不是先生的弟子,能與先生一同經曆已是大幸,不求其他。”北乾不以為意。
穆瑛不理解北乾的執着。或許是少年人對未知的勇敢。他心知自己若是在他面前表演一場醫學奇迹後,便再難以打消他的心思。
可是他沒别的辦法了。若想自由行動,隻能動用珍貴的符箓了。畢竟一條人命。
他想起當時在客棧裡看見紙條時,自己的心下一涼。那一刻他真的十分後悔将紙鶴如此早就收回。他看向燕白,也瞧見燕白的眉頭輕蹙,他問道:“其實方才在薛宅,我感覺不是很好,但是沒察覺出詛咒的存在。你呢?”
“我在那處留了印記,暫時沒有危險。”燕白那雙清茶色的眸子裡,印出了他的神情,“保險起見可以回去一趟,但這次就不要驚動旁人了。”
穆瑛秒懂燕白的意思,就是悄悄滴進村,打槍滴不要。
于是他輕描淡寫地找由頭打發了北乾,事情似乎已經發展到凡人無法插手的地步了,北乾又不像他一般,有諸多護身的本事。誰料北乾表面答應,實際上悄悄繞了條路提前蹲守在薛宅附近等候他們。
身為本地人,走小道一事對他來說并不難。
“我來吧。”燕白摁下他的手,将符箓放回他的袖子裡。一條細小的藤蔓破土而出,順着衣擺攀上他受傷的腿,從大腿中部一直緊緊纏繞到腳踝,靴子和中褲被勒得緊緊裹住他的腿。
他當下就站起來了。
穆瑛沒忍住,挑了挑眉說道:“有意思。”
燕白淺笑回應:“師父教得好。”
有完沒完了?穆瑛送了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假笑。随後,他就将輪椅随手收到自己的儲物袋裡。
北乾眼睛亮晶晶地驚呼道:“是袖裡乾坤嗎?”
“差不多。”穆瑛随口敷衍道,轉而又問,“你師父告訴你的?”
“師父自己畫的小人書裡看到的,是他的遺物,一起埋了。”北乾道。
很抱歉聽到這個消息......穆瑛拍拍北乾的肩膀,遞給他三張符箓。
“你收好這三張符,關鍵時候可以保命。我不一定顧得上你,隻一點你記住,一旦你發現有符自燃,立刻撤出,不要逗留。必要時刻可以去太守府求助。”
北乾點點頭,鄭重地收好符箓,又問道:“為什麼是太守府?”
剛問完,他就反應過來了,試探性地自言自語道:“是因為白天騎馬的那幾人嗎?”
但他的提問注定沒有答複,此時穆瑛和燕白已經一前一後地躍過院牆了。
其實北乾還想問,他們就這樣翻牆,會不會觸發薛宅的機關。但看他們二人如此果決的行動,就放寬了心。
夜色晦暗如墨,星星在深厚的幕布裡像幽幽暗火般閃爍。整個薛宅仿佛陷入了死寂,一點人氣也沒有。
他們處在薛宅的後院,通常未出閣的女眷都會居住在此。
“往哪邊?賭一把?”穆瑛壓低聲音,幾乎是用氣音在說話。
燕白閉上眼感應了一下,随後伸手指了個方向。
十一點鐘方向,明白了。穆瑛比了個ok的手勢,但很快反應過來燕白不懂,于是他行雲流水般拍拍袖子,而後點點頭。
遊廊裡的燈籠在夜風裡忽忽悠悠地晃着。黑暗在蔓延,沒有燈火,月光為院中淺池鍍上一面銀箔。
不過十步,便行至目标所在處。三間一模一樣地屋子并肩而立,外表上看不出分别。
燕白猶豫了一下,說道:“印記就在此處。”
“但你分辨不出是哪間房,對不對?”穆瑛道。
燕白頭一次有些局促,點點頭。
穆瑛安慰道:“真厲害,排除了這麼多地方。隻有三間房,我們一間間找即可。”
北乾小小聲說了一句:“我還以為會有很多人看守呢。沒想到如此輕松。”
穆瑛小心地邁步,在三間房門口不遠處看了幾眼。借着銀箔色月光,他落實了内心的猜想。他走回身,對燕白和北乾說道:“最左邊的屋子窗台和門上落滿了灰塵,不像是近期内被使用過。我們檢查剩下兩間即可。”
他又單獨叮囑北乾道:“記住。若有危險,不要回頭,顧好自己。”
北乾捂了捂胸口的符箓,鄭重地點點頭。
燕白看向穆瑛,用眼神示意着詢問從哪間開始。
“中間。”穆瑛道。他向來喜歡走中間,吃蛋糕也會先吃最喜歡的部分。
伴随着“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與穆瑛預想的不同,并沒有人埋伏在房裡或者門後。屋裡除了基本的家具外,空空蕩蕩,沒有活物。
穆瑛暫時放下了手裡的短劍,他們魚貫而入,檢查其屋裡遺留的東西,試圖找尋出線索。
這間屋子分明不小,卻十分逼仄,沉甸甸地壓在心頭,連呼吸都困難了許多。
穆瑛環視一圈,發現這屋子裡的窗子被封死了。窗格上糊滿了紙,顯得十分潦草。他走到窗旁,細細觀察,紙張已然發脆,輕輕一碰會有些許紙屑灰塵飄落。
北乾這時走上來,捧着一隻小小的金耳飾,有點緊張,說道:“先生,您瞧,這上面刻了字。”
是一個“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