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瑛又做夢了。
夢見自己回到了天衍宗裡,或許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他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天衍宗制服,一時有些恍惚。
我在哪兒?我為什麼會在這?
穆瑛環視四周,遠處三三兩兩聚集着在練習功法的天衍宗弟子,從身側的勤學堂走出的弟子在讨論方才上課時教授的内容,路過穆瑛時紛紛停下腳步行禮道:“大師姐午好。”
哦,原來他是大師姐穆英英。
真奇怪,他怎麼會想不起來?穆瑛内心納悶,懷疑自己是否是睡久了。僵硬的身體逐漸恢複感知,他擺擺手,被面紗遮掩住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眼角彎彎,便不再逗留。
他從自己房裡出來,是為了什麼?
穆瑛沿着廊下,慢慢踱步,漫無目的地走着,反複思索自己行動的動機。
“大師姐,師父已經到了,大家在等你。”一名長相十分眼熟的弟子從拐角走來,打斷了穆瑛的思索,對他說道。
好眼熟,這個人叫什麼來着?
下一瞬,穆瑛聽見了自己的聲音,不受他的控制回答道:“好,謝丘禾,帶路。”
他再一次正眼望向來人,長發散落在肩頭,額前散落着些許碎發,頭頂的束發冠并沒有起到作用,卻給他平添幾分少年特有的肆意不羁。
果然是他的小師弟,謝丘禾。
這個時候的他看着還是個小孩模樣,個子也很小,剛到他的胸口,沒想到現在卻已經比他高了半個頭了。
穆瑛想到這裡,又覺得有幾分奇怪。他明明才來這個世界不到一年,這種感慨究竟緣何而來?
今天的他狀态真是不對,看來等下的會面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免得出了纰漏,露出馬腳。
穆瑛微微搖搖頭,将這些紛亂的思緒清除出大腦,連帶着那份違和感也安靜沉積下來,不再擾人心弦。
謝丘禾依言轉身,沒走兩步,又轉身回來,粘到穆瑛身邊,抱住他的手,說道:“師姐,我頭發又綁亂了,你幫幫我吧。”
穆瑛内心好笑,嘗試兩下試圖掙脫他,卻被摟得更緊,遂放棄,說道:“你找師父。”
謝丘禾不樂意了,他停住腳步,拖着穆瑛的手,低下頭把臉埋在穆瑛的臂彎裡,使壞道:“不要......師姐是全宗門最厲害的人,我隻要師姐給我綁。”
又來了,這小子從來都愛使壞撒嬌......這一年穆瑛不知道被謝丘禾纏了多少次,每次穆瑛一拒絕,謝丘禾就耍賴。
穆瑛又最不擅長應對這種情況,隻能被迫自願答應。
也因此,穆瑛真的學會了好幾種發型。有時候出門,自己都會給自己試着換着發型綁,也算是維護大師姐穆英英精緻的形象。
真不知道穆英英以前是怎麼寵的,把孩子都寵壞了!
“好好,等一下。等忙完給你弄。”穆瑛不得已答應道,感覺都快成為固定流程了,謝丘禾提要求,穆瑛拒絕,謝丘禾軟泡硬磨,穆瑛松口答應。
每次都要經曆一遍完整的流程。
今天這是沒辦法,師父在等着,他耽擱不起。穆瑛給自己找好了理由。
謝丘禾擡起頭,高興地笑着。随後便放開穆瑛的手,但仍舊緊緊貼着他,同頻走着。
“師父剛到議事堂,青川師叔也到了,芩真師叔遣人來說他要晚點。對了,善玄師叔也到了。”
“真意外,還以為善玄師叔不在乎這些事。畢竟以前讨論弟子下山曆練人選這種事的時候,他從來都不會出面的。”
“不過倒是能理解他為什麼不來。他沒收弟子,對這些事自然是不上心的。但是今天怎麼出面了?師姐,我和你說哦,善玄師叔甚至是第一個到的。”
謝丘禾走在他身邊,絮絮叨叨地說着話。他最近跟着其他掌事在學習内部事務處理,通俗講就是行政事務,穆瑛是這麼理解的。所以謝丘禾一早就知道天衍宗已經在商議半年後的内門弟子下山曆練人選。
據說往年也差不多是提前半年準備。畢竟要設計路線,安排物資,聯系對接等等,單單隻是弟子下山這一件事,背後就有着許多雜事要提前處理。
弟子下山不僅是對弟子的曆練。這一活動,沒有長老帶隊,既是考驗弟子們獨立行事能力,又有着宣揚門派的重任,也是例行出巡守護轄内百姓。至于采集靈植鏟除詛咒異物,雖是安排給弟子們的任務,卻并不是重心。
所以宗門需要提前設計好路線,選擇合适的區域,做好後勤保障,避免折損宗門的優秀人才。
穆瑛秉持着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的原則,沉默地聽着謝丘禾的話,并時不時點點頭回應,給予尊重和反饋。
在他聽到謝丘禾說到善玄長老也反常的出現時,他的心狠狠地顫抖着,步伐變得緩慢。
這老頭......想幹嘛?
不怪穆瑛如此警惕。之前兩次遇上善玄,他都感覺這人對他的态度十分......暧昧。第一次遇上善玄,他正在教其他弟子運轉功法的訣竅。一開始他還未發現異常,直到後來他不經意間轉身,發現善玄就在不遠處安靜站着,似乎一直在凝視着他。
而穆瑛看向善玄時,善玄沒有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而是回贈了一個意義不明的微笑,然後轉身就走了。
穆瑛一開始不知道這人是誰,問了旁邊的弟子,才知道是門派裡的長老。
第二次遇見善玄,是他在教湯世齊、李蔚和謝丘禾劍技。他們在宗門内最大的桂花樹下,穆瑛先是演示了一遍,随後一個個指正三人的姿勢。
善玄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他随手拾起斷落的樹枝。那根樹枝筆直修長,沒有雜葉,是一根特别漂亮的木棍。穆瑛看到的第一眼,就雙眼發亮。
善玄握着樹枝,點在穆瑛的手腕上,隻一下,穆瑛就感覺到一陣無法言喻的酸痛從手腕處逐漸蔓延開。他不由得松開手,佩劍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随後他又點了幾下呆若木雞的三人,同樣的酸痛感讓他們紛紛跌坐在地,小聲痛呼卻不敢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