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穆瑛松開手,後退一步,望向身旁的燕白,求助道:“感覺我和他說話說不清楚,幫幫我。”
燕白一臉不贊同,但是還是遷就道:“你都有什麼想問的?”
穆瑛抿唇,正在思索着,謝丘禾扯着鎖鍊,追問道:“連和我說話都不願意了嗎?就這麼厭惡我嗎?”
“你在酸澀和不甘心什麼?我厭惡你?明明是你恨我恨到千裡追殺,我都離開天衍宗了你還要追過來喂我吃迷心丹,誰恨誰?”穆瑛近乎無語。
“我哪裡對不起你?”穆瑛沒忍住,還是問了。
其實他不想問的,這個問題本身就有問題。聽起來很繞口,但是這句話的邏輯核心關鍵點落腳于,“我”有地方沒做好,才導緻“你”做出如此行徑,兩人分道揚镳。
可是這種邏輯是錯的。
隻是穆瑛實在不理解,如果把謝丘禾站隊黎清清視為“命運使然”,那麼該怎麼解釋謝丘禾的後續行為呢?
這不在劇本裡呀!
動機在哪?
真的是我沒做好嗎?穆瑛習慣性反思。
所以燕白先一步開口,說道:“與你何幹?他的選擇與你何幹?”
謝丘禾也道:“我和大師姐說話,你是什麼身份,與你何幹?”
他緊接着說道:“我是你唯一的師弟,為什麼你要抛棄我?”
在聽見謝丘禾的第一句話時,穆瑛震驚了。小孩好大的膽,敢這麼對燕白說話。他有些惴惴不安地看向燕白,果不其然,見到燕白冷峻的臉上冒出殺意。
很不明顯的殺意,但确實存在。
但謝丘禾的第二句話拉回了穆瑛的注意力,他說道:“抛棄你?什麼時候?沒有啊!”
因為莫名其妙的指責,穆瑛既不解又委屈,複雜的情緒沖擊到一塊,他沒控制住音量,大聲說話起來。
“自從黎清清出現後,你視我如蛇蠍,避之不及。違背誓言收徒弟的人又不是我,你為什麼牽連我?為什麼抛棄我?”謝丘禾也大喊道。
額......
穆瑛愣住,一時無法反駁。
“我在閉關。”他搬出他的萬金油理由。
“撒謊。黎清清出現前,你根本不會長期閉關,也不會閉門謝客。你就是在躲着所有人。”謝丘禾看得很清楚,他說着說着,眼圈通紅,流下淚來,“明明說好了,你會永遠陪着我的,明明說好了。”
“你明明都發誓了。你和師父一樣,都是騙子!”
穆瑛看他情緒激動,突然有些害怕了。他并沒有想起他的誓言,那個說好了要一直陪伴謝丘禾的誓言,但是他很意外謝丘禾竟會如此看重誓言。
何必呢,誓言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時移世易,世間唯一不變的真理就是世界一直都在變。
穆瑛啞口無言的樣子落在謝丘禾眼中,更加落實了他的想法。更讓他絕望的是,這些被他說出口的話,不僅是坦白,也是試探。
快反駁我啊!
快反駁我,告訴我這都是錯的,這都是臆想啊!
快反駁我,告訴我你沒有抛棄我,你沒有躲着我,你是進入了突破修為的階段不得不長期閉關啊!
為什麼不反駁我?
為什麼沉默了?
不要,你不要沉默,是我想多了,你快點告訴我啊!
就像以前我做錯了,你會輕輕打我一下,你為什麼不憤怒?你為什麼不生氣地打我?
謝丘禾的心沉在谷底,又覺得反胃難受,惡心的想把内髒全部吐出來。他看着穆瑛滿臉錯愕又心虛的表情,大聲啜泣起來,兩下後就隻進氣不出氣。
他忽然緊閉雙眼,雙手攥緊胸口,癱軟在地,倒下的身體扯得鎖鍊嘩嘩響,渾身抽搐起來。
燕白一驚,但仍不敢松手,懷疑有詐。
穆瑛卻是反應很快,他一下就撲到謝丘禾身邊,用力扯開鎖鍊,大喊道:“快松開鍊子,出事了!”
燕白這才将信将疑地收回鎖鍊,蹲下身一同查看。
“這是怎麼了?”他問道。
穆瑛熟練地扒開謝丘禾胸口的衣服,拉住謝丘禾攥緊泛白的雙手,側耳貼着胸膛聽謝丘禾的心跳,随後掰開謝丘禾緊緊咬住的下颌,因為一時半刻找不到木棍木塊,就把自己的手指橫着放在謝丘禾的嘴裡,下一瞬,就被謝丘禾死死咬住,鮮血淌下,染紅了謝丘禾蒼白的嘴唇。
“你這是做什麼!”燕白下意識就抽出穆瑛的手。
“他的心髒天生就有問題。師父也治不好,最怕他情緒激動厥過去。”穆瑛皺緊眉頭,搖搖頭道,“必須放着,怕他咬斷自己的舌頭或者異物堵塞喉嚨窒息。”
“那用這個。”燕白遞出一節鎖鍊,“他不配讓你流血。”十指連心,燕白瞧見穆瑛的手指都流出血,這得多痛?
之前流得也不少了。穆瑛想到。
“他的衣袖裡應該有急救藥,你先幫我找找。”穆瑛一隻手塞在謝丘禾嘴裡,一隻手攥着謝丘禾的兩隻手,騰不出空。
人命關天,燕白沒有過多糾結,他依言翻着謝丘禾的衣袖,急救藥沒找到,倒是翻出了一張手帕。
看着有些年頭的樣子,卻又被保存得很好。
燕白沒有在意,随手放在一邊,去翻找藥丸。穆瑛瞟到那張手帕,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有點眼熟,這是怎麼回事?穆瑛抓耳撓腮地想着。
這張手帕......他湊近了一些,瘋狂地轉動大腦,回憶着。
突然,穆瑛變了臉色。
竟然是他很久之前丢失了的一張手帕。
他的後背上一瞬間爬滿了雞皮疙瘩,冷汗直冒。
不是疼痛,是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