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聽起來簡直是一個再好不過的辦法了,兩人可以相安無事又互不幹涉,隻是——
“我才不要。”
天生叛逆的李長憶自帶一種反叛氣質,即便是為他量身打造的再好的建議他也是不會遵從的,他從來都不喜歡被旁人所左右。
“殿下?”蘇柳雖是在詢問,但語氣裡卻并沒有太多有的訝異。
“我才不要聽你的,你以為你是誰,你說什麼我就要聽?”
蘇柳沉思了一下,然後緩緩說:“那麼,如果臣以哥哥的身份勸告殿下,殿下也不肯聽嗎?”
這話說出來沒有震撼到李長憶是不可能的,可越是這樣,李長憶便越要反抗。
而歸根到底他不是為了特立獨行,他的性子雖然比較嬌氣和傲慢,卻并不是喜歡标新立異不走尋常路的人,他會這麼做完全是因為不想被他人牽着鼻子走而已。
“不聽,是哥哥就更不聽了。而且既然是哥哥,那也就沒有同床共枕的風俗了吧?所以阿柳哥哥,現在你的弟弟想休息了,請你讓開。”
李長憶氣呼呼地向墜着紅紗垂幔的床鋪走來,強行擠過蘇柳身側,鸠占鵲巢似的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
蘇柳嘴唇微抿:“若是兄弟間那豈不是更無需避諱了?”
“啊?!你胡說八道什麼呢!你想占本殿下的便宜?”
李長憶立馬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粽子,大有一種“你休想得逞”的意思。
蘇柳沒再說什麼,隻是輕輕拿起李長憶剛才拍在床上的畫像,溫和地道:“那麼在殿下心中,這才是您的最佳人選?”
李長憶内心直呼“糟糕”,臉頰微微發燙,欲要伸手奪過那張畫像,卻被蘇柳躲開了。
“世人都道太子殿下不學無術,現在看來卻是誤傳,臣瞧太子殿下多才多藝,能寫詩能作畫,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李長憶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驚喜中卻帶着一絲小心翼翼:“你真的這麼認為嗎……算了,你大概也是以為我的身份才這樣說的吧。沒意思,真沒意思。”
蘇柳眼睫低垂,他心中大抵知道李長憶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的确,他的性子表面上與傳聞别無二緻,但傳聞所不了解的是他形成這種性格背後的原因。
李長憶生來就是一隻自由鳥,卻不幸被禁锢在宮中,心裡和實際的落差之大令他難以忍受,可生而為人,他從小所學的禮儀知識又使他不可能完全脫離這種環境,況且就算他想逃也是沒用的,皇上和皇後不會允許他胡作非為。
也因此,一方面他因為太子的身份而嬌縱跋扈,可另一方面他又厭惡甚至想擺脫這個給他帶來榮華富貴的身份,因此他整個人可以說是非常矛盾的。
而這些,蘇柳雖然未曾經曆過,但是卻能理解。
“殿下不希望别人因為您的身份而在意您?”
“當然了!”李長憶毫不猶豫地回答。
蘇柳平靜地道:“可連您自己都這麼在意,又怎能怪罪他人呢?”
這還是李長憶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震驚之餘是不甘,卻也是恍然大悟。
“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殿下如果真的不希望别人在意自己的身份,首先自己就要不在意,要做到别人無論把您當成什麼都不在意,那時您再看一看身邊的人,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感悟。”
蘇柳如此簡單的兩三句話卻道破了李長憶一直以來憂郁煩悶的心事,這不能不令李長憶對蘇柳又多了一分好感。
隻是天生的傲氣又又讓他恥于将他心裡真正的情感表達出來,因此他試圖以威嚴打斷令他感到尴尬不已的對話。
“聽不見聽不見!我要睡覺了!别打擾我啦!”
李長憶将自己蒙在被子裡,背對着蘇柳。
身後傳來蘇柳一聲輕笑,接着便是畫紙的窸窣聲。
“殿下過譽了,臣可沒有您畫像上的人俊美,不過還是多謝殿下的信任。既然殿下要休息了,那臣便告退了。”
兩側的床簾被放了下來,蘇柳輕輕剪滅燭花,屋内頓時黯淡下來,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紙白霜似的給屋内蒙上了一層銀白,夜顯得靜谧安詳。
李長憶雖然躺在床上,但耳朵卻機警地聽着周圍的一切,侍衛們不允許他出門卻允許蘇柳出門的行為令他憤怒不已,可是再一想自己有何可怒的?他想出太子殿本意就是不想與蘇柳同房,而蘇柳的主動離去又正映了他的心意,他還有不滿意的?
但轉念間,他又開始擔心蘇柳了。
如今已開始入秋,早晚天寒,蘇柳那身子看着單薄得很,他要是在外面凍上一夜非得風寒不可。
可李長憶又想,他可是母後親自為自己選的太子妃,有母後為他撐腰,這皇宮裡他想去哪裡不行?而且他指不定跑去母後那裡哭得梨花帶雨告自己的狀呢,哪就能把他凍壞了?
想到這,李長憶心中又是憤憤不平了。
害,管他的,不,誰要管他?他本來一開始就不該騙自己,讓他在外面凍着也好,好讓他腦子清醒一點,讓他知道知道他李長憶可不是什麼好惹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