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面面相觑,虞千洛聽明白了宿風的言外之意,看着面前的扶光耀,他臉上雖然沒有絲毫的情緒,但是她看明白了扶光耀的所思所想,那條手帕是自己給他的,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他卻捂着宿風不讓他到自己面前說,她能感覺到扶光耀有被撕破面具的窘迫和無所适從,她不想他尴尬,開口掩飾道:“他說什麼呢?”
沒有人能決定他的做法,她要把這個說與不說的權力還給扶光耀,他的任何解釋她都欣然接受。
遠處一個小腦袋冒出,目不轉睛的看着前面站着的兩人:“郡主在說什麼呢?”
又一個腦袋冒出:“不知道啊,太遠了,聽不清。”
祥吟道:“你不是會功夫麼?練武的人都耳清目明,這都聽不清?”
宿風看了她一眼,道:“風太大了呀,那我上前聽去。”
說着就要起身,祥吟一把拉住半蹲起的宿風:“你個笨驢,你給我回來!她倆說話你湊什麼熱鬧,有你什麼事?你在那兩人還能自由的說麼?你别去礙眼!”
扶光耀看着面前的虞千洛。
挪不開眼睛的看着這個容容迷人的女孩子,他還記得小時候那個明媚的笑容。
小時候别人都怕他打他遠離他,覺得他晦氣無比,覺得他是一個被上天詛咒的人,是司決明把他撿回家,有一天司決明也把她帶進了王府,那個女孩進門後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她說自己長得奇怪,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後來她把頭上戴的小花摘了下來别到他頭上,小花潔白、嬌嫩、純淨,是土裡新摘得,還帶着一些晶瑩剔透的朝露,空氣中都散發出若有若無的絲絲绻香,充滿了生命力向她一樣無比燦爛,似乎可以驅散一切的陰霾。
她笑眼彎彎的看着他,眼睛清澈的就像是可以照亮黑夜的銀月。
當年腦海裡女孩的笑容好像在慢慢和面前的女子重疊,她站那裡什麼都不做,自己就能被迷的神魂颠倒,食不知味。真所謂是話本裡偶然看到的那句,無意穿堂風,卻偏偏引山洪。
風吹過她的發飾,上面的小吊墜不斷晃動着,裙擺翻飛,他很想上前摸摸那烏黑色随風而起的發絲,他很像說他每天都做噩夢但是到最後都有一個笑容璀璨的女孩子帶着光亮看着他,他很想說宿風的意思是我心悅你。
但是他畏縮了,他不敢走近一步,因為他們永遠不可能,他永遠求而不得,月亮永遠高懸于天。
他們的距離就像隔着山海,山海太陡峭,他跨不過去。
祥吟看着那邊的動靜,兩個人沒說幾句話,扶光耀就轉身離開了:“哎,扶光耀怎麼走了?”
祥吟看她家郡主一個人站在那裡,走上前去,虞千洛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她知道郡主沒表情的時候就是不開心了。
看着面前面無表情的虞千洛,祥吟小心翼翼地開口:“郡主,你怎麼了?”
“我沒事,我回房休息會兒。”
“挨,”祥吟看着她擡腳走了,看着她的背影肩膀塌塌的,毫無活力的樣子,祥吟自言自語地罵了句“該死的宿風。”
祥吟在石桌椅上坐了下來,雙手撐着一臉煩惱的臉頰,歎了口氣:“我算知道了,珍愛生命,遠離情愛!郡主那樣的沒心沒肺的女孩子都抵抗不住。”
宿風進到扶光耀房間,看他跟之前一樣的姿勢,側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趕緊上前問道:“你跟郡主怎麼樣了?你怎麼說的?你怎麼回來了?她說什麼了?”
扶光耀道:“我說我衣服髒了,回去換衣服了。”
宿風有一瞬間驚愕,道:“什麼?你也太沒種了!你說什麼呢?緊要關頭你換什麼衣服啊?”
扶光耀道:“我能說什麼,她是郡主。”
宿風看着他的背影,語氣拔高道:“郡主怎麼了?那你也是王府一等侍衛從三品,也不算是天淵之别啊。”
扶光耀“哼”笑了一聲,顯然不贊同他的話,宿風不死心又開口辯解道:“就算你們最後真的沒可能,說了又何妨?你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你憋着又有什麼意義?說了最起碼爽了。”
扶光耀頓了頓,還是開口說道:“......我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她,已經滿足了,何必給她增添煩惱。”
宿風怔在原地,恨鐵不成鋼道:“你早就喜歡她了?那你說啊!你憋着别人怎麼能知道,說了才不留遺憾啊,最起碼嘗試過!偷偷藏條絲帕你就爽了?”
扶光耀背對着他:“她不會喜歡我這樣的人,何必找難堪?”
宿風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能看見他的背影,但是聽他的語氣就知道他無能的樣子,他知道扶光耀有多想說,多想要,他就是不敢!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畏首畏尾了?
他們認識很多年了,扶光耀從小就跟着王爺,而自己則要晚一點,他們一起并肩作戰,扶光耀一直都是一副肆意跋扈的樣子,滿臉寫着嚣張,不知道有多迷人,他們不止是同伴更是知己,摯友,他最喜歡的就是就是扶光耀一臉張狂的模樣,他死都不怕,現在那個窩囊樣,看的他就來氣!
宿風生氣的指着他,道:“你看看你那個死樣子,手起刀落的狠絕去哪了?你不是很嚣張的麼,現在一副窩囊樣。”
扶光耀聽見他的話,猛然睜開眼睛,起身轉頭看着他,眼神狠戾,大喊道:“你知道我什麼樣!你覺得我殺人的時候!血濺到她身上的時候!她會喜歡麼!!你覺得她看到我滿臉是血的時候她會喜歡我麼!?你覺她會喜歡我這副鬼樣子麼?!!”
宿風皺了皺眉,胸膛起伏着,他就是個思前想後,畏首畏尾的膽小鬼,生氣道:“管不了了!”說完甩手離開了扶光耀的房間。
扶光耀見他走後,坐在床上曲着膝蓋,用雙手附在腦袋兩邊,能聽到他痛苦的唔咽聲,他煩極了恨極了!
白發從肩膀滑落下來,掉在自己面前,他擡手猛扯着自己腦袋上的頭發,手上全是被他扯下來的發絲,他把手上的發絲全部撇到地面上。
扶光耀憤恨的喊着:“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長成這個鬼樣子!到底為什麼?!!”
“為什麼那麼對我!!我做錯什麼了!!!”
“為什麼啊啊啊啊啊!!!”
那地闆上鋪散着被他扯下的發絲,陽光照在白發上的時候,發出了朦朦胧胧的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