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耀的房門被猛烈地一腳踹開,門闆與牆面的碰撞迸出巨響。宿風大步流星地跨了進來,狠決地踹開了滿地的空酒壺,抓着醉得不知天地為何物的扶光耀,拳頭如雨點一般落在他的臉上,宿風怒喝道:“扶光耀!我讓你喝!我讓你喝!!”
看着還是渾渾噩噩的扶光耀,宿風一把抓着他衣襟把他拎了起來,爆喊道:“郡主離家好幾天了不想回來,你他媽還天天喝的不省人事!你這個該死的東西,你他媽知不知道王爺也失蹤了!!怎麼不喝死你!!!”
宿風滿臉爆紅,因為用力腦門上暴起了青筋,扶光耀被他打的鼻血噴了滿臉,不知道是因為痛還是因為聽到什麼,扶光耀的眼神恢複了一絲清明,道:“什麼?王爺失蹤了?”
宿風緊緊抓着他的衣襟,怒喊道:“你他媽的趕緊醒一醒!王爺失蹤了!!”
複越盟的地牢被關培風打造的五髒俱全,那刑具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找不到的,大件的站籠,坐凳,高架……小件的荊條,尖刀,錘……花樣之多林林總總上百件,每一件都冰冷刺骨,透露出不寒而栗的森然。
地上磅礴的血迹預示了這裡成為了多少個人的墳墓,不知道多少人被關培風折磨的葬身于此,而這裡的刑具和牢籠也成了他們最後的伴侶。
司決明此時被鐵鍊綁在了坐凳上,被扒的隻剩下裡衣,衣服被鞭子撕扯的全是破口,骨節分明又慘白的手上印出了青紅的鞭痕。
全身被水浸濕,裡衣貼在皮膚上,被打濕的發絲也粘在臉頰上,顯然也是剛從水牢裡撈上來,任誰看了都覺得慘不忍睹,可是他臉上悠閑地仿佛來遊玩一般。
地牢裡還有兩個人,關培風站在了他的面前,一個風客站在他旁邊等着給他用刑,關培風眼神陰狠狂妄,恨聲道:“溟親王,你還是趕緊把東西拿出來吧,也免得繼續受皮肉之苦了!”
“哈哈哈哈哈!”司決明手指抓着鐵凳的扶手,神情仿佛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道:“你也太客氣了,你都要造反了,本王爺都快變成平民了,還叫什麼溟親王啊。”
關培風看着他,喝道:“你不要給我耍嘴皮子,等我把刑具全部用在你身上,吃盡苦頭的時候!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司決明輕笑一聲,道:“那你給本王松松筋骨吧,本王爺也剛好很久沒鍛煉了。”
關培風沖上前抓着他的頭發,迫使他仰頭看着自己,恨聲道:“我看你是皮癢了!你趕緊把烏簪拿出來!不然我把你切成一段一段扔去喂狗!”
就算淪為階下囚,司決明的王侯之氣也釋放的相當徹底,眸中閃過一絲微光,目露森寒的盯着他,冷聲道:“你算什麼肮髒東西,就憑你也配直視本王!你個狗奴才有什麼資格在本王面前耍威風!你的頭顱就算割下來給本王當腳踏,本王都都嫌髒!”
關培風瞬間暴怒,退後了兩步,顫抖着手怒指着司決明,道:“打!給我打!打到他說為止!!”
“你個賤骨頭我看你嘴硬到什麼時候!今天說不出烏簪在哪!我讓你活不到明天!!烏簪我一定要拿到!!!”
在外奔波了兩天的長孫千裡回到複越盟,從孤島回來之後就再也沒見到過溫箋霖,關培風說他跑了,讓長孫千裡去尋他。
他找了兩天也毫無蹤迹,長孫千裡不禁想溫箋霖真的跑了麼?如果是真的,那這也不妨是一件好事。溫箋霖你要躲就躲好一點,不要再出現被關培風找到了,也不要再回到這個地方。
一個盟員往他身邊路過,長孫千裡聽着腳步身有些熟悉,叫住了他,道:“陳行?”
陳行站住了腳步,道:“長指揮使有何事?”
長孫千裡問道:“宗正回來過沒有?”
陳行回道:“宗正他在地牢裡。”
長孫千裡頓了頓,問道:“他在地牢做什麼?”
陳行猶豫了一會,走上前,小聲道:“長指揮使,我聽他們說,宗正昨天抓回來的人好像是一個王爺,位高權重的,不會出事吧?現在正關在地牢,宗正在給他用刑呢。不過……宗正有時候也太大膽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時候指不定出什麼事呢。”
長孫千裡聽到第一句就愣在了原地,王爺?洛西州還有哪個王爺?長孫千裡抓着斷水劍的拳頭緊了緊,微微顫抖的指節有些泛白,他被關培風抓了,為什麼?
烏簪。
關培風已經掀開戰事,水城也已經被攻陷,裡面的所有資源都已經被他收作囊中之物,可是想要穩住戰事,那些東西顯然是不夠的,他需要的潑天的金銀,不停地籌措軍費,才能進行下一步。
耳邊不斷有聲音傳進來:“長指揮使,你怎麼了?你知道是什麼原因麼?宗正為什麼抓他?”
長孫千裡趕緊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此前就備好的烏簪令牌遞了過去,真的令牌已經在小島上被他燒了。回來的第一件事,他就做了一個假的,隻是這東西一直擱置在身上,如今也能派上用處了。
長孫千裡道:“陳行,你去把這個放到千嶼樓掌櫃的手裡,你跟他說等會兒有人過來拿。”
陳行接了過來,道了一聲“哦”就走了。
長孫千裡聽着腳步聲漸行漸遠,轉身去了地牢,司決明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模模糊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越走越近。
千裡……
長孫千裡聽着人聲往前走去,血腥味充滿他整個鼻腔,熏的他指尖都有些顫抖,連腳步都有些沉重,他感覺時間都有些靜止了,那個血腥味也同時間一樣凝固在空中将他包裹,怎麼也揮散不去。
關培風看見來人,問道:“高陽箋霖找到了?”
長孫千裡腦袋往昏迷不醒的司決明那邊偏了偏,片刻轉了回來,道:“沒有。”
“我知道烏簪的下落了,在千嶼樓。”
……
等關培風的腳步走遠後,長孫千裡趕緊俯下身,伸手探了探司決明的脈搏,指尖都有些顫抖,感覺到跳動沉重有力後,微不可覺的松了一口氣。
長孫千裡直接拔劍砍斷了鐵鍊,把人拉上背,擡腳走出地牢,正大光明的從複越盟走了出去。
衆人看着他背着溟親王往複越盟外走去,所有人都知道他背上這個人位高權重,宗正絕對不會讓他活着離開複越盟,而長孫千裡卻在宗正剛離開不久,堂而皇之的把人帶走了,衆人都停下腳步駐足觀看,凝着臉色交頭接耳,有些議論紛紛,恐怕是要出事。
對此長孫千裡充耳不聞,臉色未改,腳步未停,因為他知道這些人沒有一個敢攔他,直接把人背回了溟親王府邸。
王府裡那些人已經急的一團亂麻,看到司決明昏迷不醒,一身是傷的被人背了回來,都急的跳腳,扶光耀去叫了大夫,宿風守着司決明。
房間裡有些安靜,長孫千裡坐在床榻邊探了探他的脈搏,對着宿風道:“他應該沒什麼事,都是外傷,很快就會醒了。”
司決明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不過胸膛起伏,氣息均勻,面容平靜,司決明相信長孫千裡,所以王府裡的他們也相信長孫千裡,他既然說王爺沒事,宿風也就放下心來了,随即道:“嗯,那就好,王爺那天與洛西州總督商談瘟疫的事,然後就失蹤了,早知道我們應該跟着他的,都怪我。”
長孫千裡道:“沒用的,關培風身邊有兩個風客,非常厲害,做再多的防護都沒用。”
宿風走上前坐到床邊的四方凳子上,道:“有多厲害?你也打不過麼?”
長孫千裡神色有些疑惑,道:“你為什麼這麼問?”
宿風老實道:“王爺說過你武藝天下無雙,太極功登峰造極,是他見過最厲害的人。”
長孫千裡征了征,把腦袋偏向司決明,嘴角有了些弧度,自顧自的說了句:“是麼?他是這麼說的麼......”
宿風“嗯”了一聲,道:“關培風真是膽大包天,皇親國戚也敢诓害,等王爺醒了定要血洗他複越盟,把他九族給誅了!全都給他們送閻王殿去!!”
宿風憤恨的說着,随即看到長孫千裡伸手往司決明的臉頰上摸去,臉色一下子就凝住了,怔愣的問道:“你做什麼?”
長孫千裡手扶在司決明的臉頰上,道:“我想看看他長什麼樣子。”
宿風愣了一會,長孫公子看不見,莫不是害怕我們家王爺長得醜如夜叉?趕緊道:“害,我以為你做什麼呢。我們王爺玉樹臨風,英俊潇灑,儀表堂堂,面龐如冠玉,俊朗如蒼松,你放心好了。”
聽他把司決明誇的跟什麼似的,長孫千裡忍不住笑了笑,道:“是麼?”
宿風睜着眼睛道:“那還有假,你摸摸就知道了。”
長孫千裡提了提嘴角,骨節分明的手指小心的觸碰着司決明的臉頰,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摩挲着,溫潤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拇指輕撫着緊閉的眼睫,指腹被長睫搔刮的有些癢,一下子癢進了心裡。
指腹從眉頭撫到眉尾,一遍一遍劃過,手指向下刮過高挺的鼻梁,司決明呼吸的熱氣噴在他的手心,灼燒的他指尖有些顫抖,擡手向下觸碰到柔軟的嘴唇,指尖輕輕得勾勒着唇線,指腹不厭其煩的一下一下摁着唇角,溫熱柔暖的觸感讓長孫千裡微不可覺的咽了一下喉嚨。
坐在旁邊的宿風一動也不敢動,心道:“怎麼感覺這麼……那個什麼,色什麼情呢……是不是我心太髒了……”
他的手指在司決明的臉頰上一遍遍描繪着,輕柔又疼惜,指尖傳來的觸感,讓他極緻沉迷,有些舍不得挪開手,手掌輕輕覆在的臉頰上,溫熱的觸感不斷的從手心傳來。
已經記得他的樣子了,不會忘記了,那種感覺刻進了腦子裡,刻進靈魂裡。
長孫千裡緩緩收回手,拿起放在旁邊的斷水劍,站起身道:“我走了。”他不會待在王府,他和司決明終歸是兩路人。
宿風趕緊起身,問道:“你去哪啊?”
長孫千裡道:“我要回複越盟。”
宿風睜大了眼睛,道:“你怎麼能回去呢?你把王爺救出來,他們會放過你麼?”
長孫千裡道:“我亦不會放過他們。”
宿風看着長孫千裡擡腳就走,趕緊跟上去,邊走邊說道:“你别走啊,你等王爺醒來再說啊,你要是走了,等他醒了我怎麼給他交代啊?要報仇等我們一起去啊。”
長孫千裡停住了腳步,道:“他是他,我是我,你不必向他交代,你回去吧,守好他。”
宿風看着他越走越遠,緊張的咽了咽口水,這變臉也太快了,剛剛還不是好好的麼?打又打不過,攔又攔不住,他就這麼走了,這可如何是好,等王爺醒了還不鬧翻天……
複越盟一如往日操練的操練,外出的外出,守門的守門,各自忙着各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