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府邸的建築工藝精良、閣樓交錯,朱門赫嵯峨,盡顯世家望族的尊崇。王府的後院以“山”字型拱抱,西、南、北均堆土壘石為山,布局嚴謹,造景精美。
下人們有條不紊的忙碌兒着手頭的事物,但是後院顯得異常寂靜,因為王爺的房間在那裡,有一個傷患躺在他的卧房裡,必須要一個安靜、舒适的環境,誰也不敢弄出聲響,上前打擾。
扶光耀、祥吟、宿風都累得趴在方桌上休息,唯有司決明一個人固執的坐在床榻沿邊,凝視着氣息微弱的長孫千裡,他閉着眼睛腦袋陷在絲綢軟枕裡,除了還有一點呼吸,整個人沒有一點動靜。
司決明從軟枕邊拿起了一塊玉壁,指腹輕拂着玉璧上雕刻的神鳥鳳凰,仿佛能感受到上面還留有長孫千裡的體溫。這個是他送給長孫千裡的,是一塊兒腰佩,長孫千裡将其挂在了脖子上,放在了心口,他很珍視這塊兒玉璧。
他其實一點都看不懂長孫千裡,他有很多話想問他,更有很多話想跟他說。
雖然長孫千裡悲觀孤僻、犯擰巴,然而他愛他,雖然長孫千裡脾氣古怪、不合群,然而他依然愛他,死心塌地的青睐和偏愛,他接受不了長孫千裡死在自己面前,接受不了長孫千裡在他的生命長河裡隻是路過,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然後轉瞬即逝。
“咳咳......咳!嘔……!”
他給長孫千裡灌下去是藥,長孫千裡吐出來的血,這是長孫千裡一天一夜中唯一有動靜的時候,可他在吐血,趴在桌子上的三個人頓時被這個動靜驚醒了,耳邊傳來司決明瘋了一樣的喊聲:“千裡!千裡!!”
“快去叫大夫!!快去把大夫叫過來!!!”
喊聲震耳欲聾,直擊人心,扶光耀趕緊跑了,宿風和祥吟看着司決明極近癫狂的樣子都不所措,長孫千裡咳了一嘴血後又昏死在床上,司決明手掌不停的抹他嘴邊溢出的血,眼淚劈劈啪啪的掉了下來,“千裡……千裡……”
宿風從來沒有見過司決明這樣情緒崩潰的樣子,從來沒見王爺哭過,讓他惶恐不安到害怕。
十幾個大夫守在王府裡,不過片刻就全趕來了。
一個哆哆嗦嗦的老大夫把藥箱放在床榻邊,這個人很重要,溟親王很重視,可是他們所有人都看過了,都已經得出結論,這個人已然是油盡燈枯之相了,大夫擦了擦額頭的汗,趕緊上前給他号脈,頓時臉色大變。
司決明不安恐慌的聲音傳進所有人耳朵裡:“他怎麼樣了!?”
“王爺,王爺,他......他已經快不行了,你要節哀啊。”
所有大夫原本就戰兢的臉色瞬間變的更加難看,又有一絲不出所料,他們早就知道了是這個結果,司決明聽的登時心都要炸開了,怒喊道:“節哀!?他要是死了!!我要你們所有人全家節哀!!!”
大家都吓得汗毛豎起,那大夫更是一把年紀了,吓得趕緊撲倒在地上,哭喊道:“王爺,不要啊,我真的沒本事救他啊,要是平常人早就走了,也是這個小公子身強體魄才熬到現在啊!我不是不救他啊,我救不了啊,啊啊啊啊!”
司決明一把拎着他的衣襟把他抓了起來,喊道:“你他媽哭什麼!?他人還沒死,你哭什麼!你他媽趕緊救他!!”
宿風和扶光耀趕緊上去拉他,司決明瘋了一個晚上,他們拉了一個晚上,十幾個人在寬大的卧房裡推推搡搡,一團亂麻,隻有長孫千裡一個人靜靜地躺在精雕細琢的楠木高塌上,柔暖的絲綢錦被輕輕的蓋到了他的胸口,面容平靜的仿佛隻是睡着了一般。
那老大夫吓得臉色蒼白哆哆嗦嗦,仿佛馬上就要跟長孫千裡一起黃泉路上作伴去了。
祥吟不停喊:“王爺!王爺!”
“你不要這樣!”
司決明情緒失控,極近癫狂,不停的喊:“我他媽讓你們救他!他要是死了,我把你們全殺了!!他媽的趕緊救他!!!”
喊聲、求饒聲在空中此起彼伏,大夫一下被撞倒在地上,大喊一聲“哎呦!”
祥吟吓得趕緊去拉他,大夫揉着快摔斷的老腰,這可怎麼辦呐!溟親王要殺了他們啊,作孽啊!他都這麼大年紀了,還來此一劫!閻王爺快點把這個小公子放了吧!閻王爺......老大夫趕緊抹了抹橫淚,驚慌道:“王爺!王爺!我知道有一個人可能能救他!那個人會做法!能改命!還有絕頂醫術!”
……
那老大夫領着王府一衆人趕緊把長孫千裡擡到了山上的白澤道觀......
遠遠就看到一個道士坐在道觀門口的台階上剔牙,老大夫一臉激動,道:“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白澤!!”
白澤看到十幾個人哐哐當當的擡着一個架子到自己道觀門口,一個人一把給他拽了起來,要死要活的讓他救人,白澤還沒緩過勁來,就被扯到一個白衣男子的面前,白澤喘了口氣,煩死了!一回家就有數不清的人找他!煩死了!!
所有人看着白澤噼裡啪啦地罵了一大通後,蹲下身來,想摸了摸長孫千裡的脈搏,随即看到他的手腕裹得跟粽子一樣又罵了一句,又伸手去摸他的頸脈,隻感覺到微弱到快沒有,白澤生氣道:“你們有病撒!?腦殼兒發昏!都這樣了,還他媽救個錘子!!”
說着就要轉身進道觀,司決明趕緊拉住他不讓他走,道:“你救救他,你救救他,你别走,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宿風緊張的直咽喉嚨,長孫千裡馬上就不行了,這個人是最後的希望了,趕緊道:“是啊,你要多少錢我們都給你!你快救他吧!”
看着道袍都快要被司決明扯爛了,白澤一個甩手,大叫道:“救你媽個麻花兒救!黑白無常的鐵鍊都挂腳脖兒上了,救個錘子!還費啥子勁!?趕緊給老子擡走!别死老子道館門口兒,晦氣啊!!”
司決明緊緊抓着他的道袍怎麼都不放手,指結猛泛白,道:“你别走,你救救他!!”
白澤一把給司決明推開了,自顧自的走了,眼看拉不住人司決明直接沖到他面前,喊道:“白澤!他要是死了,我就拆了你的道觀!!你要是敢不救他,我今天要你好看!!!”
白澤怒目圓睜,怒喊道:“啥子?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他也沒本事把老子啷個辦!就憑你個毛頭龜兒子!!”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任他威脅的,司決明呼吸都差點停止了,眼前一片模糊,腦袋嗡嗡作響,直接跪倒在地上,腦袋“砰砰砰”的往地上磕,道:“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你救救他啊,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啊啊啊,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你救救他啊啊啊!”
“我……求你了。”
宿風腦袋一陣眩暈,都快站不住腳了,飛快地沖上前去扯他:“王爺!你快起來!!”
看到這一幕,扶光耀腦子都充血了,仿佛馬上要炸開,怒喊道:“白澤!!我們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的跪拜你受得起麼!!?”
聽着道觀外面大喊大叫的吵鬧聲,溫箋霖、玄明、虞千洛還有幾個小弟子都走出來了,看到司決明跪在地上磕頭大哭大叫的樣子,虞千洛吓壞了,趕緊跑上前去拉他,喊道:“二叔!你怎麼了!?你快起來,你怎麼了?”
所有人都沒想到虞千洛竟然在道觀裡,不過現在一團亂麻,誰都沒心情去管她。
溫箋霖走出道館,一眼就看到長孫千裡躺在地上的擔架裡,臉色蒼白一副失血過多的樣子,手腕上還全是繃帶,一抹白衣顯得領口上和繃帶上的鮮血都異常炸眼,溫箋霖趕緊跑上前蹲下身,驚慌喊道:“千裡!這到底怎麼回事啊?他怎麼了?”
玄明和尚也跟着走上前,蹲下身探了探頸脈,道:“脈搏微弱,體溫下降,氣若遊絲,已然是油盡燈枯就吊着一口氣了。”
“什麼!?”聽了這話溫箋霖臉色大變,怎麼會這樣呢?之前突然就失蹤了,再見他竟然是被人擡到道觀裡,馬上要斷氣的樣子,馬上就要......
溫箋霖轉頭看見溟親王跪趴在地上不停的喊,視線往上看向白澤,白澤也正看着自己,他說:“幺兒,你認識他撒?”
溫箋霖趕緊起身,跑上前去,緊抓着他的衣袖,一臉的急迫,道:“是!我認識他,我認識他!你快救救他!”
白澤指着地上的長孫千裡,道:“你要我救他?”
溫箋霖愣了愣,立馬道:“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快救救他!”看着白澤臉上有些松動的樣子,溫箋霖趕緊道:“師父!”
聽着這一聲師父,白澤嘴巴翹着一臉的享受,飄飄欲仙到要昏倒。
虞千洛拉不起司決明,起身緊緊拽着白澤的道袍,哭喊道:“我二叔都求你!你快救他!!你快救他啊!啊啊啊啊!”
長孫千裡感覺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周圍很吵,全是大呼小叫的聲音,但他認到了司決明的聲音,他好像在哭,長孫千裡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咽了咽喉嚨,好疼好疼,感覺有無數把刀子在剌他的喉嚨,他忍着巨痛,含含糊糊地喊了一聲:“司......決明……”
宿風大喊道:“王爺!他醒了!”
聽聞此言,司決明趕緊起身靠近到他的身邊,趴在他面前,道:“千裡!千裡!你怎麼樣了?”
長孫千裡沒有回答他的話,隻艱難道:“你......在......哭麼?”
他一開口,整個嘴巴都在冒血水,不停地往外面冒,話也說不清楚,隻能一個字一個字往外面蹦,司決明心痛的整個揪在了一起,像有跟繩子不停的勒他的心,要把他勒死,心痛的全身顫抖,難以呼吸。
淺薄的眼眶裝不住洶湧的眼淚,自由的思維也不能讓他停止悲痛,司決明雙手捧着長孫千裡的臉頰,抹他流的到處都是的血,越擦越多,擦得整個手掌都是鮮紅一片,哽咽道:“你不要說話了,你不要......再說話了,千裡……”
司決明的眼淚滴在長孫千裡的耳邊,長孫千裡腦袋往司決明那邊偏了偏,他嘴巴很痛,身上也很痛,聽到司決明的哭聲心頭也很煩悶,隻能朝司決明努力地擠出嘴角的一絲微笑,希望他不要在哭了。
司決明看到他的笑臉,如緻命一擊,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捏住他的心髒,每一次跳動都伴随着撕裂般地疼痛,痛的仿佛要馬上炸開,“千裡!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