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決明瞪大了眼睛,一股無法遏制的怒意在他的心頭湧頭,憤怒使得他的聲音也變得低沉沙啞,“你他媽就因為這個!?就因為這個你就扇我臉!?”
“就因為這個!?”長孫千裡氣的想剛才怎麼沒一巴掌打死他,“難道還不夠麼!?你覺得我不應該生氣麼,你覺得很好玩麼?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是不是該像以前一樣笑着說沒事!我不怪你!!司決明,你把我當什麼!?”
司決明緊緊捏着手裡長弓,身體微微顫抖,胸膛也因為克制不住的憤怒劇烈起伏着,“那……那也至于你打我麼?你要是不去,我會這麼做麼!?難道你覺得你就沒錯麼,那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你他媽是去見情人!我要是去見情人,你會開心麼!!”
兩人失去了所有的風度,毫無顧忌地當的所有人的面,旁若無人的撕開了對方最醜陋的面具。
讓所有人看笑話,他們也看得正起勁,扶光耀沖着那群護衛言辭激烈道:“我操你媽的還不滾?他媽的沒長眼啊?是不是都死在原地了!?”
靶場裡的一群人瞬間跑了個沒影,雜亂地腳步聲回蕩在上空。
長孫千裡忍着眼淚,顫聲道:“那你為什麼裝大度?你為什麼讓我去了你再搞這一出,你在耍我!就算你不讓我去,我也不會說什麼,但是你為什麼要這麼戲弄我?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臉丢在地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丢人!?我在你心裡還不如一條狗!!”
“長孫千裡!!”司決明眼睛裡布滿了血絲,猛地伸手抓緊了長孫千裡胸口的衣襟,“你有沒有良心!?你在我心裡的分量你不知道麼?”
長孫千裡驟然給他推開了,“那你為什麼要戲弄我!?為什麼一次又一次的毫不顧忌我的感受!?就算丢人也沒什麼,但是你……你為什麼……為什麼!!?”
司決明把長弓用力地甩在地上,揚起一片塵土,“我沒有覺得我在戲弄你,我做的哪件事不是因為我在乎你?你他媽看不見麼!?你覺得我在戲弄你麼!!?”
“你在說什麼啊!?”長孫千裡瞪着通紅的眼睛,啞聲道:“你他媽在說什麼啊?你在乎我,你就是這麼對我的?我如今才意識到,你就是個混蛋,你根本沒有心,你把我當一個永遠不會反抗的玩具!!”
司決明一直在戲弄他,每一天都拿他尋開心,看着他窘迫的樣子司決明就會哈哈大笑,不會考慮他的感受,隻會覺得很好玩,變本加厲。
“草!”司決明指着長孫千裡,咬牙切齒地喊道:“長孫千裡,你他媽腦袋被屎糊住了!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我有多麼在意你,我做出這種事,難道不是因為我在乎你麼?換做别人,我會管他是死是活,去哪裡麼?所有人都死光了我都不稀罕看一眼!”
此時兩人全然聽不進對方的話,各說各有理,越吵越生氣,兩人之間像被點了一個火藥桶。
扶光耀朝虞千洛使了個眼色,虞千洛停頓片刻後,擡腳走上前,伸出手輕輕拉着長孫千裡的手指。她的喉結滾動着,感覺有千言萬語哽在喉嚨裡,艱難地說道,“千裡哥哥,你不……千裡哥哥,我們先冷靜一下,等平複下來我們在說好麼?”
像她那般嘴皮子伶俐的人,此刻都被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弄的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勸解。長孫千裡的目光投向虞千洛,過了好一會兒,他慢慢垂下眼眸,微微張嘴喘着粗氣,努力的控制着翻滾地情緒。
虞千洛見他沒有很抗拒,便伸手摟着他的腰,扯動腰肢。長孫千裡擡眼掃了一眼司決明,眼底還殘留着不易察覺地波瀾,随後跟着虞千洛擡腳走了。
司決明見他擡腿要走,“你他媽别走!你把話說清楚!”
扶光耀和宿風見狀,急忙快步上前,一左一右的擋在他身前。宿風苦着臉,緊緊拉着他胳膊,急切地說,“王爺啊,現在這般還能說得清楚何事啊?您二位還是都冷靜冷靜吧,再這麼吵下去,該如何收場啊?”
司決明臉色沉得讓人不寒而栗,咬着牙沖宿風喊道:“他媽的,他打我啊!你他媽沒看見啊!他打我!!他居然因為一隻死王八就打我!!從來沒有人打過我!!!”
扶光耀直接抓住了事情的重點來說,“王爺,他不是因為王八打你,也不是因為丢臉打你,是因為你不在乎他的感受而打你,他覺得他的無數次退讓,你反而沒有珍惜,他的容忍更加促成了你傷害他的利器。”
司決明氣的臉色漲的通紅,臉上的手掌印更是绯紅的快要噴火,“我什麼時候不在乎他了?我哪裡沒有不珍惜他了?我如何傷害他了!?他居然當着這麼多人面甩我一巴掌!我他媽是的王爺啊!我以後還要不要臉了!?他不比我更過分麼!!這王府裡,有哪個人被我扇過巴掌!??他在踐踏我尊嚴啊!!”
宿風臉頰扭曲在一起,一幅痛苦不堪的樣子,語重心長的說,“王爺啊,不管您有沒有如此,但是此刻長孫公子心裡就是這麼想的呀。他動手确實是他的不對,但是您不想他去觀禮就說嘛,你知不知道同知府裡幾十個賓客看到他的禮盒裡跑出了一隻醜王八,臉上是什麼神情啊?哎呀,我的天呐。幾十個賓客把我們圍在中間品頭論足,我還沒這麼丢臉過呢。别說長孫公子那種臉皮薄的,他當時愣在原地,話都說不利索了,您知不知道啊?”
司決明嘴角抽搐着,他猛地一揮手,将一把宿風掂開了,嘴裡罵罵咧咧地喊道:“我他媽上哪裡知道!”說完從兩人中間穿行而過,大步離開了靶場,腳步重重踏在地面上,每一步都發洩着怒氣,連瘋狂翻動的衣擺都在宣洩的情緒。
長孫千裡就像丢了魂一樣,毫無知覺地被虞千洛拉到了明堂的小廳裡。瞧見他半天都回不了神的樣子,虞千洛微不可覺地歎了口氣。
愛情到底是什麼東西啊,為何世上有這種狗屁東西,能把一個明媚的人變陰郁,能讓随心所欲的人畫地為牢,連優雅高傲的人都會失去所有風度,還會不遺餘力的傷害對方。
虞千洛把愣住不言語的長孫千裡按到了椅子上,然後走到一旁給他倒了一杯水,再端着一杯水走到他面前,“千裡哥哥,你嗓子都啞了,喝點水吧。”
長孫千裡跟沒聽見似的,沒有半點動靜,眼神也開始發直。虞千洛見狀,便将玉盞輕輕貼到他的嘴邊。冰涼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顫,長孫千裡恍然擡眼看向虞千洛,伸手拿過水杯。
虞千洛轉身走到一旁的太師椅上端坐下來,視線在長孫千裡的臉頰上緩緩流轉。
長孫千裡抿了一口水,便将玉盞放在旁邊的茶幾上,接着又是陷入了沉默,一言不發。
沉寂持續了好久,虞千洛感覺世界靜的好像時間都已經停止流動了那般,就在這時,她瞧見長孫千裡緩緩擡起手掌,摩挲着有些顫抖的手指,虞千洛開口問道:“怎麼?後悔了?”
“我……”長孫千裡放下手,視線趕忙轉開,“我沒有。”
虞千洛微微歎了口氣,他就是嘴硬,氣血上頭時不管不顧。倘若打得是别人,他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但是二叔在他心裡那般重要,等到情緒平複下來,如何能沒有一絲後悔?
兩人不說話,小廳裡被寂靜籠罩,就連呼吸聲也被無邊的靜默吞噬,長孫千裡艱難的咽了咽喉嚨,“你覺得我做錯了麼?”
任何事,他都遊刃有餘,能悉數分析個十之八九。但是一面對感情之事,他的腦袋正如司決明所說,被屎糊住了。分不清來去,也曉不得對錯。
虞千洛輕抿唇瓣,她沒談過感情,她與扶光耀也總是模模糊糊那般,兩人從不點破窗戶紙,誰也不提喜歡。那距離若遠若近,她自己都搞不明白,她又能教長孫千裡該如何選擇和處理呢?
“呃……”虞千洛停頓一會,認真的說,“對于我來說,此番行為你并沒做錯,因為我許前就言明過,二叔他就是個混球,你就應該揍他。但是對于你來說,你錯了,因為你動手了,你心不痛麼?你自己不難受麼?二叔他就是做錯了,就應該讓他長記性。隻是你自己不舍得,因為你此刻已經後悔了,那一巴掌打在了你自己臉上。”
虞千洛說的他心顫,他緩聲,“不……”
已經打了,就沒後悔的必要了,時光不能倒流。長孫千裡緩緩開口,“隻是那一巴掌确實打在了我自己臉上,我隻是不明白事情為何會發展到如今這般,那我跟他往後還會發展成什麼樣……好累。”長孫千裡仰頭靠着椅背,閉上眼眸。
虞千洛起身走到長孫千裡身旁的太師椅上坐下,腦袋倚在他的肩膀上,“我也好累,這都是什麼事兒啊……你說二叔是不是腦袋有點問題了,兩個耳朵中間也不知道夾了個什麼,他怎麼能幹出這麼無聊的事?我許是要笑他一輩子,往後我還要跟我的兒女說,你皇叔爺年輕時吃醋,把叔姥爺送給舊情人的大婚賀禮換成了一隻大王八,你叔姥爺氣的回家就抽了他一大耳瓜子。”
此刻,這些事發生在頭上時都要壓的喘不過氣,如今被虞千洛當作老年的回憶三言兩語的概括出來,長孫千裡竟覺得有些好笑。就好像,哪個人年輕的時候不幹點缺德事兒?
“哈哈哈。”長孫千裡忍不住被逗笑了出來,微微低頭看着肩膀上的小腦袋,“你在說什麼啊?我什麼時候變成叔姥爺了?還有易子宜什麼時候成我的舊情人了?”
“嘿嘿嘿。”虞千洛微微仰起腦袋,下巴磕在他肩頭,兩人對視着,“她不是麼?你别不承認喽,你曾經心裡許是有過她的。隻是現在沒有了,轉變成了一絲絲内疚,因為你覺得她為你付出了很多心血,甚至是有些無所顧忌。不然,你也不會冒着那個醋王發飙的風險,去觀禮喽。雖然你們沒有在一起過,也沒有言明過,甚至她絲毫不曉得你内心,但是你們有那麼一刻是心意相通的,怎麼不是舊情人了?”
“你這個人,口齒伶俐。我跟她有那麼一點想法時候,我便立馬斬斷了,算不上喜歡了。”随即,長孫千裡嗤笑道:“不過你小心點,你這話要是被你二叔聽見,他許是要揍你了。”
“哈哈哈,你會保護我的?”虞千洛微微挑眉。
長孫千裡笑了笑,“那可說不準,你二叔莽起來,我也不一定拉得住。”
虞千洛輕笑道:“你們彼此彼此。”随即,她挪開下巴,腦袋倚在他肩頭,緩緩開口道:“不過他聽見又如何?你就這麼一個,還隻能說是朋友的紅粉知己,他有什麼理由吃醋?扶光耀跟我談天說地的時候,聊到他。他的雞聲斷愛可謂是車載鬥量……隻是不長久,半年能換十七八個。他還吃上醋了?他也不睜眼瞧瞧他自己,哼。”虞千洛想罵一句,也不怕得花柳病,不過咬着牙使勁憋住了。
其實這些,他早在與司決明相識之時就已經得知了。洛西州何人不識風流潇灑溟親王?千嶼樓、合笙堂、醉歡閣、夢音宮……洛西州叫的上名字的尋花問柳之地,他哪個沒去過?他的那些風流韻事在哪個宴會、酒桌不被人拿出來戲谑、說唱一番?
不過此刻聽到虞千洛這番話,長孫千裡還是覺得心頭有些酸脹,手指都有些發麻了,怎麼都不得勁,随口道,“你跟扶光耀何時聊的。”
“你們剛才一起不久,那時在道觀裡。”虞千洛摸了摸他衣袖上的雲紋。
長孫千裡笑道:“你們還挺八卦啊,真沒看出來,扶光耀還會跟你說這些。”
“聊天嘛。”虞千洛微微動了動腦袋,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着他,“其實他話可多了,哈哈哈,什麼都會跟我聊呢。”
“他還有話多的時候呢?”
“那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