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決明當作沒聽見,躺了下來,緊緊抱着長孫千裡不讓他動。長孫千裡嘴裡嘟嘟囔囔地,司決明對此充耳不聞,手心貼着長孫千裡的脊背,一下一下地輕輕拍着,又輕柔地順順他的胳膊,不知何時又滑到背心,輕緩地拍着。
這一套司決明屢試不爽,長孫千裡完全抵抗不住,司決明甚至比長孫千裡更加了解他的身體。
司決明聽着懷裡的嘟囔聲越來越小聲,最後逐漸停止。
他手上的動作等長孫千裡完全睡熟才漸漸停了下來。
司決明的視線在長孫千裡的臉頰上流轉,注視他許久,燭光暗淡,他的眸光微亮,“幽山的黃金你不當寶,抛的個一幹二淨,我的好你也說扔就扔。因為個初南枝你就怕的要去死,白癡,你比初南枝還傻逼。”
到了半夜裡,司決明還睜着個大眼睛,今天這一套下來攪得他心煩意亂,完全沒有了一點困倦。司決明想着,二十幾年來還沒有這麼失眠過。
手心裡的人越來越滾燙,司決明定睛瞧了一眼,長孫千裡身上出了一層薄汗,臉頰上也泛着紅暈,鬓角的發絲被汗液打濕,粘在臉頰上。
司決明擡手用指背蹭了蹭長孫千裡鬓角的汗,指尖順着把發絲撥到了耳後。
手指碰到長孫千裡臉頰的時候,像觸碰到了滾燙的開水。司決明一下坐起了身,頓了好一會兒,又趕緊把捂在長孫千裡身上的被子拉到了腰眼,還沒等他做出反應的時候,輕微的敲門聲傳進耳膜。
司決明打開寝屋的門時,門口守夜的丫鬟,聞又又,戰兢地請了一個安,随即趕忙開口,“深夜打攪王爺,奴婢惶恐,隻是郡主來了,此時在外廳等着。”三更半夜的,讓她來打擾王爺就寝,着實有些心慌,又不敢不來。
“她來幹什麼?”司決明屬實沒想明白,大半夜的不睡覺,他這裡有寶啊?瞧見聞又又沒吭聲,司決明又說,“讓她進來。”
“是。”
聞又又利落的請安告退後,兩個眨眼,虞千洛就走到了小廳。
虞千洛裡面穿着寝衣,外面披了一個絲綢披風,頭發也披散下來,顯然是床上剛爬起來。
“你來做什麼?”司決明瞧了兩眼。
虞千洛站在卧室門口,視線直接越過了司決明,眼裡瞧不見司決明一點,“我來看看千裡哥哥。”
“……”司決明盯着她臉頰,她盯着卧室裡面,司決明停頓了一會兒,“你有病?你是不是有病?他是你爹啊?一天到晚千裡哥哥,千裡哥哥的,你知不知道現在幾更天了?”
“四更。”虞千洛不看他一眼,回答完順手推開了司決明,走到卧室,“你才有病,我都叫他千裡哥哥了,我又沒叫他千裡爹爹,他怎麼會是我爹?我睡不着,我來看看,千裡哥哥怎麼樣了?”
司決明跟着她的腳步走了進來,壓低了聲音,“他好得很,你趕緊回去睡覺。”
“哦,等會兒……我看他一眼就走。”虞千洛走近床榻,微微俯身,定睛瞧了一眼長孫千裡,停頓片刻後,猶疑道:“……我怎麼感覺……他臉頰紅彤彤的?”
司決明:“……”
卧房裡的燭光有些昏暗,虞千洛眯了下眼睛,仔細端詳一下,确實紅彤彤一片,虞千洛趕緊伸手輕輕觸碰了下長孫千裡的臉頰。
摸到的那一刻,虞千洛的手都被燙的抖了一下,她連忙直起身,聲音壓的很低,又略微有一些着急,對着司決明問道:“他是不是生病了?”
“……”司決明視線移向長孫千裡,又看向虞千洛,“嗯。”
“都怪你!”虞千洛一下子跳腳了,用氣音說道:“他從來不生病的!都怪你!你還同我說他好的很,你也不怕閃了舌頭!”
“你個死丫頭!”司決明手指着虞千洛,咬着牙罵,“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你小聲一點,你别把他吵醒了。”虞千洛擰着眉,伸手拽下司決明指着她的那條胳膊,用氣音說道:“他就是被你氣病的,你還在這裡大呼小叫的!他什麼時候生過病?都怪你!你哪天把他氣死了,你就甘心了!”
司決明氣的龇牙咧嘴的,本來就熬夜熬到了現在,頭腦發脹,眼下更是頭暈眼花,被虞千洛氣的嘴唇都在哆嗦,“你……”
“怎麼?說不過我了?自己也覺得理虧了?”虞千洛轉頭瞧了一眼熟睡的長孫千裡,回過頭,對着司決明說道:“有本事,你就跟我出去,我們好好理論理論!别在這裡吵他!”
“……”司決明氣的想躺地上,“出去就出去!”
這顯然是個錯誤的決定,誰也說不過虞千洛那張嘴皮子,腦袋還好使。有理的她侃侃而來、氣定神閑,沒理的她高談闊論、口若懸河。
有理的她還是有理,沒理的直到變成她有理的。不論不論、反正反正怎麼說都是她有理,橫豎都是她占理,理直氣壯!
兩個人在小廳裡一會兒娓娓道來,一會兒大呼小叫,争辯了好幾個時辰,不過兩人唾沫橫飛時,還是沒忘把守夜的聞又又喚進來照顧長孫千裡。
聞又又打了好幾次水,用絲綢帕子給長孫千裡降溫、搖扇。本來應該挺困的,但是聽到王爺和群主在外頭開激烈地讨論會,一下子精神了不少,豎起了兩個耳朵聽。
一會點點頭表示贊同,一會搖搖頭覺得不對。
司決明有時都被說啞聲了,虞千洛的嘴皮子也片刻沒停下來。司決明不隻一晚上沒睡,還讨了一頓大罵。
司決明氣的想擂虞千洛,又怕長孫千裡知道了生氣,因為他确實是氣病的。
長孫千裡雖然受過重傷,但是一直以來養的很好,從未生過病,他雖然酒醉後又泡了冷水,但是他的體格不至于此。非要說的話,這隻是個小小的導火索。
是結結實實給氣病了的。
兩人從醜時吵到了卯時,天都已經半亮了,越吵越精神。
聞又又一直守在床榻邊,眼看長孫千裡的情況愈加不對盤。原本有些下來的溫度,如今更像是回光返照,好了一點後,即反噬的更加嚴重。比她半夜來的時候還燙,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而沉重。
聞又又趕緊跑出了卧室,“王爺、郡主,長孫公子沒有好轉,好像更加嚴重了。”
“啊!?”兩人嘴皮子都停了下來,沒心情再吵了,趕緊進到了卧室裡,察看長孫千裡的情況。
司決明坐到床沿伸手摸長孫千裡的臉頰,感覺都快燒熟了,司決明一把掀開了蓋在長孫千裡腰上的被子,手掌貼在長孫千裡的身上,滾燙到像開水的溫度從手心裡傳來。
司決明雙手捧着長孫千裡的臉頰,“千裡!千裡!”
虞千洛也伸手蹭了一下長孫千裡的額頭,一陣心驚,拽着長孫千裡的胳膊喊,“千裡哥哥,你醒醒!”
虞千洛定神觀察一眼,長孫千裡的呼吸裡都帶着沉悶的呼嘯聲,“二叔,你快把他叫醒,他呼吸都費力了……!”
三人圍在床榻邊上,司決明捧着長孫千裡的臉頰,一直喚他。虞千洛越來越心驚,哪有人生病叫不醒的?虞千洛都快急瘋了的時候,看到長孫千裡眯了下眼睛。
長孫千裡張了一下嘴巴,含含糊糊地說,“司……怎麼了……”聲音模糊難辨,就像一個陳舊的老破風箱,沙啞殘破。
“你怎麼樣了?”司決明趕緊扶着他坐起身,長孫千裡全身軟弱無力,司決明又把他靠在了自己懷裡,“你哪裡不舒服?”
“我……疼,我……躺下,我想……了”
說完,長孫千裡更加無力的賴在了司決明懷裡,眼睛也閉上了。司決明朝着旁邊的聞又又喊:“快去叫大夫,快去!”
虞千洛緊接着說,“再叫兩個侍女過來!”
誰也沒想到會這麼嚴重,連意識也開始模糊,大多都是睡一覺就能有好轉,何況長孫千裡還是習武之人。
司決明小心翼翼地把長孫千裡放到了床榻上,他躺着毫無動靜,就算來個人把他扔地上,他也醒不過來。
床榻邊的四方凳子上,還擺放着那聞又又之前端進來的水盆,虞千洛擰了手帕,趕忙遞給了司決明,“這可怎麼辦?燒成這樣會傻掉的!外面摸着都那麼燙了,裡面的心肝肺得成什麼樣!?”
聽了這話,司決明一陣心驚,臉都開始發白,“你去倒杯水。”
司決明又扶起了長孫千裡,靠在自己懷裡,用濕帕子擦拭着長孫千裡的臉頰和額頭。
水杯遞到面前,司決明伸手接了過來,猶豫一會兒,說了句,“千裡,喝點水。”
不出所料,長孫千裡沒有一點反應,司決明手掌扶着長孫千裡的下巴,掰開後,把水灌進了他嘴裡。
“咳……!”
“你神經病,你慢點啊!”虞千洛急的跳腳,“你是不是要把他嗆死!!”
“……”司決明停頓了一會兒,看到長孫千裡睜開眼眸,又急忙問道,“千裡,你怎麼樣了?”
“為什……吵?”長孫千裡擰了擰眉,大腦一片空白,周圍的一切都很模糊,隻有身上給他帶來的疼痛是真實的,“累……我要……睡!”
“千裡,你把水喝了。”司決明把杯子貼在長孫千裡的嘴唇上,“喝了再睡,好麼?喝了我就不吵你了。”
長孫千裡渾渾噩噩地喝了那杯水,接着倒頭就睡。
長孫千裡從來不生病,來了就是一場大病,把人折騰的不輕。身上蓋不了一點東西,否則就是大汗淋漓,他本身就是個怕熱的人,司決明不敢想他有多難受。
扶光耀和宿風醒了後也驚了一跳,扶光耀讓虞千洛先回房睡一覺,答應她有任何情況都去通知她,她才舍得回去。
老大夫來的很快,易松平一進到卧室裡面,心髒就“庫茲庫茲”狂跳,卧室裡面的情形,與他一年前來時一模一樣,穿白衣服的小公子躺在床榻上,王爺和兩個護衛圍在他身邊,就是少了一個叫祥吟的小丫鬟。
因為他摔倒時,那小姑娘扶了他一把,所以記得格外清晰。
上次這小公子快要死了,王爺急得要砍他,還是他給領着去到那山上的道觀裡,才給救活的,沒想到又生病了。
易松平拎着個藥箱放到一邊,俯身去給長孫千裡把脈,摸到後,易松平臉色凝了一會兒,眉頭緊皺,又坐到床榻上細細診斷。
司決明趕忙問道:“他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