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說這一刻誰更像惡靈。
真正的惡靈小女孩仰躺在地闆上不斷掙紮,沾滿不知名毛發和血污的小手牢牢攥住李維的手臂、往相反的方向使勁,李維隻覺得自己被她抓住的那塊地方仿佛是用大力關上的汽車後備箱門狠砸了幾下,尖銳刺骨的疼痛讓他眼皮直跳、滿頭冷汗。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像個冷酷無情的鲨手一樣半蹲在地上,左手拿浸滿麻醉劑的抹布牢牢捂住女孩口鼻,右手高舉軍刀捅進女孩的胸膛——
刀尖處存在清晰的阻力,如同紮入了一塊鋼闆。
惡靈吃痛,刹那間掙紮得更加用力,面容扭曲,眼眸猩紅,涎水橫流,活像是要馬上給李維來個壁咚,再将他整個人物理意義上地吞吃入腹!
饒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付,李維還是再一次被她拽到在地,他氣喘籲籲地翻了個身,從背後勒住惡靈的喉嚨,把固定在她胸前的刀柄往深處按,口中斷斷續續地胡言亂語安撫說:“好女孩……放松點,很快就要結束了……”
不知麻醉劑和軍刀哪個起了作用,大約過了十幾秒鐘,惡靈的嘶吼聲漸漸減弱,動作幅度也變小了。李維怕她裝死,又等待片刻才警惕地慢慢松開手,見對方仍然一動不動,總算松了口氣、渾身脫力地癱倒下去。
……
激烈的扭打聲和人類的喘息聲一齊消失了。
德萊頓心中始終有不好的預感,他連着呼喚了兩次李維的名字:“李維先生?拉克·李維?”
前兩次無人回應,他正打算叫第三次,李維低沉的、帶着些許顫抖的聲音才終于響起:
“活着。”
德萊頓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點點。
“你還好嗎?”他問。
李維爬起來檢查身上的傷:“惡靈這麼厲害怎麼不去參加奧運會?我的胳膊現在疼得像斷了一樣,如果是在現實裡都要去叫救護車了。”
德萊頓正在頭腦中重新評估李維的能力和膽量,聞言下意識說道:“救護車很貴,以你的現有資産狀況來看應該叫不起。”
李維:“?你調查我的存款?”
德萊頓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輕描淡寫地找補:“考慮到你已經是我們的人了,現實中你應當聯絡安全局,或者直接找我。”
李維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你們不是要給我發工資嗎?我馬上就有錢了。”
心态穩定,語言邏輯維持着正常水平……甚至在直面惡靈以後依舊很樂觀,單論抗壓能力超過了99%的未經訓練的普通人。
德萊頓腦筋轉動着,說道:“的确如此。說回正事吧——剛才那隻惡靈,她死了嗎?”
好問題。
李維瞥了眼難得安靜下來、如玩偶般安詳地在地上躺屍的惡靈。
惡靈本就不用呼吸,麻醉劑有用是因為她咬李維的時候主動吸了好幾口抹布。
因此很難說她死沒死。
如死。
“她不動了,身體保持原樣。”李維說,“我有種直覺,物理手段隻能殺她一時,殺不了一世,也許過段時間她就能醒過來,傷口也會愈合。”
德萊頓颔首:“所以還是要針對領地的主人,找出維系他存在的核心。”
所謂的核心就是指讓死人變成鬼、而不是直接下地獄的事物。
“這和我們一開始的思路一緻。”
不過那時主要是安全局擔心,李維同惡靈對上後活不過三秒。
難聽的話就沒必要說了,德萊頓繼續:“你還有其他發現麼?沒有的話,我讓人來指導你包紮傷口。”
李維:“沒有……哦,有一條,我的防護服報廢了,德萊頓長官,多虧你送我的那套質量很好的衣服讓我避免了赤身裸體。”
德萊頓高高揚起眉,過于活躍的大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李維第一次收到西裝時遵照他的要求對着鏡子,漫不經心地将其穿得闆闆正正的場景。
“我還需要殺傷力更強的武器,以及更換它們的外包裝。”
李維一邊用完好的手臂收拾工具箱裡的雜物,一邊抱怨說,“等出去後我要和那個叫韓澤的軍需官‘聊一聊’,你們堂堂聯邦安全局,專門對付裡世界的部門,給我配備的都是什麼玩意?
“催淚瓦斯,麻醉劑,辣椒噴霧……我的敵人又不是街頭混混!好不容易有一瓶裝了神經毒劑的香水,還隻能用一次,都不如電影裡演的有用。”
現在面對他明裡暗裡的嘲諷,安全局的人都不敢反駁。
有能力上前線完成任務的人是活爹,活爹說什麼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