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點點頭,按下汽車的啟動按鈕。他開車速度很快,但很穩,德萊頓發現他開車時不喜歡說話,也不同于其他人會放首歌聽什麼的。等到了目的地之後,李維将車停在河畔的一處停車場,問德萊頓:
“到這行嗎,長官?”
“可以,謝謝。”
德萊頓推開車門。
李維緊随其後。
“你吃晚飯了嗎?”他站在河堤的人行道上問,“安全局能不能叫外賣?”
德萊頓看了看他,沒有回答,裹緊外套很冷淡地說:“我建議你有事直說,李維先生。”
被戳穿的人并不覺得尴尬,隻是乖巧地、略帶腼腆地笑了笑,說道:“好吧,我能申請在城區内使用狙擊槍嗎?”
德萊頓背靠着河堤欄杆,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要幹什麼??”
“在城區内使用狙擊槍。”李維口齒清晰地重複說,“密碼學院的教官韓先生安排了一項教學活動,他說我們可以使用‘任何’方式尋找、阻止和抓捕我們的對手。”
“???我知道。”德萊頓說,“他的措辭或許不夠嚴謹,但并不意味着你能借此機會謀殺你的同學。而且你什麼時候練習過狙擊槍?”
“上中學的時候。”李維回答。
“不行。”德萊頓斷然說道。
他完全不打算理會在他看來異想天開的李維了,沉下臉大步沿河岸往公寓的方向走去。李維倒着走在他前面,對他說:
“我的父親萊納·李維烏斯是個狂熱的槍械愛好者,在我三歲那一年,他瞞着我媽,教我用他收藏的獵槍和實彈打易拉罐,後來他在打獵時摔斷了一條腿,從此變得行動不便,就轉而去帶我練習狙擊槍了。”
理論上,在聯邦購買狙擊槍和其他槍的手續并沒有什麼不同,很多靶場也有專門的長距離射擊場。
所以李維那位腦回路清奇且武德充沛的父親雖然疑似違反了兒童保護法,卻不算是非法持槍。
這是李維第一次主動透露自己的過去。德萊頓心念一動,停下腳步,李維的故事卻戛然而止:
“總而言之,比起手槍和步槍,我更熟悉狙擊槍。而且我沒想過謀殺同學,它不是用來打人的。”
德萊頓态度軟了一些,仍是說道:“不行。”
“你想看我射擊嗎?”李維邀請說,“如果我的精準度很高,你就再考慮一下?”
“……”
他擡起左腿架在河畔的欄杆上,左手臂的手肘支着左腿的膝蓋,右腿微向後撤,再擡起右手臂假裝自己端着一杆長槍。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個動作剛好能凸顯出向内凹的腰窩、曲線清晰的臀部、和緊繃的大腿。
李維對此心知肚明,他促狹地笑了笑,說道:“我真希望這裡站着一個筆直的姑娘,或是喜歡我這一口的男人,那樣事情就簡單多了。”
“……”
德萊頓的心髒砰砰直跳。他的手在大衣口袋裡握成拳,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嗤笑:
“很遺憾,我不是這種人,讓你失望了。”
“我知道你不是,開個玩笑而已,應該沒有冒犯到你吧?”
話雖如此,李維的臉上卻真切地浮現出幾分失落。他擡手想要整理一下領帶以掩飾情緒,伸到一半才反應過來自己今天沒戴領帶,于是可憐巴巴地放下手,轉過身趴在欄杆上望向黑漆漆的河水。
德萊頓幾乎要出言安慰他了。
李維卻忽然握住他的手腕,說道:“快看!”
德萊頓吓了一跳,忘了把手腕從李維的手裡扯出來,匆匆站到李維身邊問:“怎麼了?”
李維指着河面說:“水上有鴨子!”
德萊頓:“……”
他時常獨自在這條路上散步,對左右兩側的景色了如指掌,卻是第一次注意到河裡的小動物。
一大一小兩隻毛絨絨的鴨子慢悠悠地貼着岸邊,從金色的路燈下遊過,李維口中發出了召喚小狗似的嘬嘬聲。
德萊頓冷眼旁觀,發現兩隻鴨子都不理他,終于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出聲。
李維不滿地看着他,德萊頓卻笑得停不下來,過了一會,他緊抓着欄杆,依靠深呼吸恢複了平靜,對李維念出一個地址:
“西港區先鋒路201号,是一家名叫銀嶺射擊中心的靶場,明天晚上八點半,我在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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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西港區。
月上中天,海平面與高樓之間的交界變得模糊不清,空氣裡彌漫着經年不散的海鹽、機油和混凝土的味道。
在一片鐵鏽色的巨輪陰影中,幾個貨運工人醉醺醺地走出宿舍,準備趕往集裝箱碼頭。然而一道突如其來的尖叫聲打破了港口的甯靜:
“死人了——!有人能幫忙報警嗎,死人了!!”
下一刻,暗處有未知的生物伸出手,從背後捂住了發現屍體的人的嘴巴。
“噓。”
他說道,“碼頭上從沒死過人。是你看錯了。”
鮮血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