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很小的時候獨自在回廊上觀察着眼前的世界。
津島家的庭院布置得相當漂亮,屋檐下滴落的水珠,幾步遠的地方還有池塘和黑一塊白一塊的假山。
不知道為什麼,那時的我雖然還隻有四五歲或者更小,但是身邊一個照顧的女仆都沒有,隻留我一個人待在那裡。
我的感官被無限地放大,聞到了雨後的松子香,看到了屋檐滴下的水滴反射回來的我,說來奇怪,我感覺自己還聞到了水的味道。
甜絲絲但是又幹淨透徹,一下子把所有的其他味道都蓋住了。
我現如今都還記得那個味道,且随着時間的推移,竟越發清晰了起來,并且越發覺得其他任何味道都比不過那種味道。
惡臭就不必多說,但是連普通人用的香水我都開始讨厭起來,我聞到就覺得悶,無論ta用的牌子多大,花的錢有多少,都逃不過。
特别是我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什麼味道對我來說都是一種新型的折磨,飯菜的香味令我作嘔,他人身上不小心出的汗味被無限放大,連花朵的香味也化作刺向我前額的針尖。
至今為止覺得還可以的竟然隻有消毒水的味道。
因為把消毒水當香水使的人太少,我自己平時也不會和别人湊很近,所以他人的存在對我來說還可以忍受。
何況我的鼻子沒有靈敏到那種程度,也就隻有生病的時候才會那麼嬌氣。
太宰治身上因為經常下水的原因沒什麼味道,但是會有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水腥味。
可能就像是可以在流動的水裡自由呼吸時聞到的味道,不過水草、小魚小蝦身上也有味道,這種味道就是它們身上的魚腥味被稀釋過上萬次的味道吧。
不是湊近了聞也就沒什麼味道。
魏爾倫先生身上應該是噴了很高級的香水,因為他身上的味道讓人舒服不會讨厭起他來,是個合格的紳士。
但是與他選用的香水味相反的是他的眼神,雖然是同樣讓人覺得理所當然的,但是他的眼神好像就是在貶低我。
這兩種東西結合在一起,讓我清晰地感覺到了他的高高在上。
他雖然沒說話,但是我分明聽見他在對着這裡的所有人高調地宣布一件事:這裡的所有人在我眼裡都是一樣的不堪。
因為所有人在他眼裡一樣的弱小吧,無論是異能力者,高官,富豪,普通人……除了和他一個層次的超越者,在他手上也撐不過幾分鐘。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此時的他好像陷入了奇妙的思考中。
我把我沒吃過的那塊紅酒蛋糕往他面前推了推“啊,這個是剛剛中也君和我分享的蛋糕,因為哥哥不讓我在外面吃帶有酒精的食物,所以隻能遺憾地看着,如果您不嫌棄請幫我解決它吧。
因為這家店的蛋糕是我很喜歡的一家,他們家的奶油不膩,蛋糕胚也會因為種類的不同而進行不同的處理,水果都是鮮切的,巧克力也很不錯……”
在我口若懸河地分析這家店的時候,魏爾倫看了幾秒鐘眼前紅色的蛋糕,自顧自的拿了叉子開始吃。
他看起來完全不理會我的講解,所以我逐漸停了下來。
“其實,我是讨厭中也的。”他不關心地繼續咀嚼着蛋糕。
“抛開他剛來到Mafia的時候我嫉妒他的地位和能力,最根本的應該還是他本人吧。
在我以前的那個家裡,我一直是那個最普通的孩子,樂器總有人比我演奏得好,成績總有人比我高,也總有人比我用功,雖然我也總在努力,但是總有人會比我更好。
後來我來到橫濱,偶然間發現了中原中也,我很羨慕他。”
魏爾倫依舊不理我,似乎覺得我說的話其實和打擾他享受美食的蒼蠅的嗡嗡聲沒什麼區别。
也許是因為他的态度吧,我的語氣格外平靜,心情也沒有多糟糕。
“他像是在很糟糕的地方生長出來的植物,樹也好花也好,看起來蒼勁有力,散發着勃勃生機。
我呢,就像是溫室裡被養着的東西,矜持、嬌弱、還總是迎風就倒,雖然因為品種的原因被保護着,但是比起其他的家夥遜色太多。
被抛棄,被無視,被視為潛能不夠的廢物……”
魏爾倫翻了個白眼,像是覺得蒼蠅落在了他的碗上。
我垂着眼,不敢看他。
“我嫉妒着中原中也那種無畏的生機與活力,好像狂風暴雨都隻是對他的磨煉,堅強又有韌勁……是我父親希望看到的樣子。
但我不是這種人,我天生敏感自尊,别人路過吐的一口痰都會讓我想東想西,不小心瞥過來的視線也會被我惡意地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