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澤看兩人疊疊樂似的姿勢,不禁莞爾。
忽然,他想起什麼,又探頭望向客廳。
“怎麼了?”
打鬧中的兩人鬧夠了,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隻見那間本該無人的單間房門緊閉。
伊澤拍拍有些忘形的戈恩希爾:“忘了告訴你們了,地球來的人質住在我們宿舍。說話小點聲。”
戈恩又看了看夏铎房門的門縫,屋内燈未熄。
希爾像被按了什麼開關似的,立刻彈起來,挺直腰闆:“對,不能讓地球奸細聽到我們火星的消息。”
“你有什麼秘密能被聽去?地球課摸魚了?”戈恩不滿道。
“你怎麼那麼維護一個地球人?”希爾瞪他一眼,目光尋求伊澤的支持。
伊澤還沒開口,就被旁邊的戈恩勾着脖子,後者笑嘻嘻道:“布裡今晚說了,要團結同學嘛,夏铎現在是同學。”
“你!”希爾兩頰通紅,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伊澤看希爾被拿捏的窘樣,想笑又忍笑,遂咳嗽兩聲:“謹言慎行,本就應該。今晚也不早了,都早點休息吧,明天早上還有地球課。”
“你終于知道積極上課啦?”戈恩的調笑立刻遭到報應——伊澤“關愛”地用摸頭殺,按着他腦袋讓他低頭。
最後,伊澤“打劫”了戈恩一本植物圖鑒,四人各自回房,吵鬧的夜晚終于重歸安靜。
不過伊澤罕見地失眠了,他躺在床上,聞不到兩扇門之隔的花香。伊澤輾轉反側,直到得出結論“那是罪惡的味道,必須遠離”,方才安心睡去。
淡藍色的日輪在次日如期升起,漸漸變成耀眼的白團子。學生們陸陸續續起床,洗漱,吃早餐,上課。
地球課這種沒什麼人仔細聽的水課,學生都愛往後排擠,優等生也不例外。能容納八十餘人的教室隻裝了一個四十人的班級,課前兩分鐘時,前排空蕩蕩,後排烏泱泱。
伊澤四人照例在這個時候走進教室,在後排占好位置的摩根布裡揮手示意他們過去。
希爾立刻興沖沖加快步子,梅林戈恩也緊随其後,隻有伊澤忽然放慢腳步。
晨光明媚,透過一塵不染的窗戶撲進教室。伊澤的視線不受控制的落在唯一一個坐在前排一個靠走道的位置上。
一位發黑如墨、臉白如玉的學生安靜地翻書,周圍空無一人,顯得他十分突兀。
伊澤大概知道夏铎什麼時候出的宿舍,算起來他走得挺早,完全可以搶到後排角落的“VIP座位”。
想着想着,雖然有意拖慢步子,伊澤也走到夏铎座位前側了。
伊澤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花香。實在不是他有意,而是教室關着窗戶。幽芬散缃帙,此番意境原是如此動人。
“伊澤!快點呀。”戈恩小聲喊他。
伊澤的腦袋纡尊降貴地點了點,但身體無動于衷,依舊慢吞吞地。
夏铎也側頭看他,陽光下,他琥珀似的眼瞳染上金色,盡管他隻是面無表情地一瞥,仍然動人心魄。
一定是那香味有毒。
這麼想着,伊澤的筆從口袋裡掉了出來,撞在桌角、磕到椅子、跌到地上,一路滾了兩排座位,直滾到夏铎腳下。
一切都發生在短短幾秒内,誰也說不清這能意味着什麼。
伊澤展眉,快步折回去。
夏铎本想讓開,但不巧得非常巧,他的腳不慎碰到筆,于是那支圓滑的筆繼續滾到靠裡的位置。地球人帶着歉意擡頭,卻看見面前高大的火星青年嘴角勾起。
伊澤自己都沒察覺自己唇角的弧度,彎下腰,鼻尖的香氣濃郁起來。
真好聞,和初見他時一樣。雖然仔細分辨,這香味從來都淡得好像隻是人産生了錯覺,但伊澤就是對這個香味格外敏感。
夏铎的呼吸明顯一緊,他搶在他繼續彎腰前,飛速探身撿起那支造成意外的罪魁禍首還回去,不自然地扭開頭。
然後,老師來了,上課了。
伊澤“隻好”就近坐在夏铎身後的空位上,俯身小聲說:“謝謝。”
後來伊澤才知道,那天早上,所有同學都看見他在夏铎面前不懷好意地咧嘴,上唇碰下唇吐出兩個字——也許是“雜碎”,吓得那個膽小懦弱的地球人煞白了臉。
這顯然是假的,但伊澤不知道,彼時夏铎隻是沒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所謂“吓得”,隻是圍觀群衆基于他皮膚白皙的腦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