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雙眼瞪大,仿佛躲在房間裡幹壞事的小孩,突然聽見父母開門的小孩。姑娘一推他,就順勁兒撒手把她丢了出去。
姑娘重新掉掉回夏铎身上。夏铎小心扶着她落地,視線落在安德魯臉上,琥珀色的眼睛裡滿是毫不掩飾的嘲笑。
走廊響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道林來了。
男生賊溜溜地視線望向安布爾:“哥,是她嗎?我表嫂。”
安德魯不悅地瞪他一眼,他重新低下頭,不吭聲了。
是什麼?
安布爾一手扶牆一手靠着夏铎緩緩站穩,一頭霧水。今天是個什麼日子?三個帥哥輪着找她。
就是對面那個大塊頭帥哥好兇啊,一個眼神就讓她不敢多想,隻把詢問的目光投向夏铎。
夏铎身體護在她前面:“我們的恩怨,别牽扯陌生人。”
什麼恩怨?安布爾悄咪咪豎起八卦的耳朵,身前蓦地空了。
安德魯拽着夏铎往出走:“那你要帶她去哪?又逃什麼?”
安布爾忙攔住安德魯:“哎,他隻是我在實驗樓前遇到的,我頭暈,他幫我而已。”
雖然道林已經拉住安布爾,安德魯還是猛地頓步:“幫你?”他嘲諷地看着她,“你經常頭暈嗎?”
不常,上次誤吸一大口□□也就恍惚了一下。這麼想着,鼻腔裡果然還是臭臭的,用力吸氣都是折磨。
夏铎對她搖搖頭,示意她不用管,又對她比口型說了三個字。
安布爾看懂了,是“對不起”,但又沒看懂他什麼意思。安德魯山一樣立在她面前,她連喘氣都不敢大喘,根本沒腦子細想,眼睜睜看着大塊頭兇巴巴的男人脅迫黑發的青年離開。
和她對比鮮明的是從正大門出校的姑娘。她從容地掏出校卡,刷卡出校門。
圍堵間諜的人都被調開了,沒人注意到,她出校門的名字屬于一個本已列入軍校門禁黑名單的人——陳思雨——叛逃地球的陳博士的女兒。
剛吃完遲來的午餐,房間裡飯菜香味還沒散盡,伊澤的電話突然響了。
他接起來,是值班室的。雖然他們已經默認這次誘捕計劃失敗了,結束了,但還有些收尾工作需要完成。活兒不難也不算重要,伊澤便交給了經常在實訓課和自己組隊的梅林。
“伊澤,你認識安布爾?格雷嗎?她電話找你,似乎以為這個号碼是你的私人号。”梅林問。
伊澤剛想說不認識,轉念想起實驗樓女廁遇到的滿身有機毒物味道的女生:“哦,認識的。”
于是梅林便幫他轉接了安布爾的電話。
“喂?剛剛有個白金色頭發的大塊頭找我們的麻煩,他一開始來抱我,應該是抱錯人了,又要帶走他,就是那個跟你一起的那個黑頭發的同學。”
女生顯然吓到了,說話快如連珠炮,還有些颠三倒四,伊澤還是很快弄明白事情經過:“他想帶走夏… 黑頭發的?”
他聽得對面“嗯嗯”兩聲,打斷她長篇大段的解釋:“那黑頭發的沒拒絕?”
“拒了啊,但是他們說是他們的恩怨,愣把我趕走了,倆人一邊去了。我想找人幫忙,但是他們有人攔着不讓,我……”
伊澤直接挂了,他甚至來不及跟朋友們打招呼,直接撞開活動室的門沖出去,一邊問電話那頭:“你在哪?”
他們在靠近校門口的教學樓。
夏铎在那邊沒課,安布爾估計也是,那他倆沒事一起去那邊做什麼,安德魯又怎麼會找上門?還想帶走夏铎!
午後陽光正是最毒的時候,校園裡一絲風都沒有,活像個大烤爐。伊澤順走了戈恩停在樓前的代步車,跑步帶起的風都是一陣火燒,他把車速調到最高,一遇到颠簸就要飛起來,幾次拐彎都差點把魂兒也給甩飛出去。
可甩不飛腦海裡令他憤慨的畫面——實驗樓鵝黃色的牆壁前,背對着他的安德魯,和他身側漏出來的那截雪白的、細瘦的手臂。低下的頭、微踮起的腳;撐着牆的手,幾乎扣進牆裡的五指。
越想越氣,越想越火大。
代步的小車呼嘯着沖到教學樓左門,還沒停穩,伊澤就從車上跳了下來。
安布爾遠遠看見他,放下手機朝他揮手:“哎!你這樣太危險了。”
這姑娘還沒想起脫下白大褂,滿頭的汗,蒸得臉蛋紅撲撲的,原本可愛的齊劉海一绺绺淩亂地粘在腦門兒上,又是一種滑稽的可愛。
伊澤沒注意到她的形象,安布爾反而忍不住“噗嗤”笑了,笑完才覺得不合時宜,在伊澤的死亡凝視中尴尴尬尬地憋住,試圖岔開話題:“你怎麼現在來,剛剛怎麼不接電話呀。”
來晚了?伊澤心跳一滞,一看手機,果然兩個未接來電:“怎麼了?”安德魯膽子有那麼大?
“不是。是夏那個誰,黑頭發那個,他都把安德魯打跑了。”安布爾兩眼一彎,但捂着嘴忍住了笑,“我給你電話,就想說這個。不過那個大塊頭好兇啊,夏……”她絞盡腦汁思考措辭,最後還是放棄了,“哎呀,反正現在應該已經沒事了,不過他心情不好的樣子,不讓人過去。”
伊澤一顆心差點沒吐出來,他二十來年的全部修養,都貢獻在此時此刻的笑臉上了:“他現在在哪?”
對面的安布爾遲鈍地嗅到了危險,指指左邊。
這是一座“口”字形教學樓,走廊一側是教室,另一側下兩級台階,就是天井。伊澤順着安布爾的手指望去,就見夏铎低着面對天井而立,他一手扶着柱子,另一手按在額頭上,慢慢揉捏着。
陽光落在夏铎腳前,清瘦的身影和兩人環抱的柱子挨在一起,說不出的孤寂,好像靈魂少了一半。
缺失的那半來了!伊澤歡快地三兩步走過去,猛地從後摟住夏铎,雙臂順勢箍住夏铎的雙手,臉埋在他肩頭頸窩,深深吸氣。
還是熟悉的幽香,沒有摻雜别人身上氣味,沁人心脾。
伊澤吸夠了,一擡頭,見夏铎一動不動,仿佛沒發現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