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铎面色焦急,裹着厚重的宇航服,笨拙地走進駕駛艙,握着伊澤的手對通訊器喊道:“這是潘德拉貢的飛船,潘德拉貢家的人……”
“呆木頭!開炮啊!”
少女聲嘶力竭地吼聲順着通訊器傳來,飽含泣血之勢炸開。
開炮!伊澤腦子裡也隻剩這兩個字了,而且必須要快,兩架飛船在靠近,等再近一些,炮彈的餘波就會殃及自己。
“不要!”夏铎雙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蓋住“發射”鍵。
這聲浸着血淚的嘶吼宛如一道電流,直通伊澤天靈蓋。無數被遺忘的,或是他不願深思的事件恍然間連成了一道并不明細的線索。
夏铎突然改變心意,積極地準備出遊。
據說被夏铎揍過的安德魯,這麼長時間都沒試圖報複過卑微的地球質子。
今天起夏铎反常的忤逆。
布裡早就評價過夏铎傾向自傷的處事手段。
夏铎對那艘飛船過度敏感。
再往前,道林追丢的間諜,夏铎對間諜反常的積極。
……
雖然現在還有很多相互矛盾的推論,雖然還有很多地方解釋不清,但伊澤已經弄清楚了最為關鍵的幾點:安德魯苦苦追尋的間諜确有其人,而且夏铎和她關系匪淺,多半還為了她故意欺騙自己!
伊澤幾乎要咬碎後槽牙,他誠心想哄的人,利用他期待的旅途算計他!
活該你現在擔心受怕,你一定也被人騙了是不是?伊澤自問,如果他是夏铎那兩個哥哥之一,能幾乎不付代價就讓夏铎痛苦,真是何樂而不為呢。
夏铎許有怨恨、不甘、憤怒、擔憂,但最終湧到臉上流在眼底的,隻是滿含希望的哀求。
這抹哀求像盆冷水,朝着伊澤内心熊熊的怒火兜頭潑下。
“你知道他們要怎樣!”伊澤氣笑了,唯一的安慰,是夏铎看起來沒有想過要害他。
伊澤餘光迅速瞄一眼對面飛船,還好,他們沒有也還沒開炮。
夏铎不知道伊澤猜到了多少,咬牙道:“不要開火。那架飛船上有人被挾持了,她剛剛救了你。”
“誰?”伊澤掰他的手,他說了會幫夏铎掃清顧慮,那姑娘也真救過他倆,伊澤當然肯饒她一次,哪怕她是間諜,但他直覺這事還有貓膩,“通訊器裡那姑娘什麼意思?你跟她什麼關系知道她被挾持?”
夏铎很少有對哪個人表示在意,唯有兩人例外,對母親的愛化于行,對妹妹的寵表于言。但金絲雀情婦和掌上珠女兒從身份上來說,都不可能參與傷害她們所愛的危險任務。
不是妹妹,還能甘願舍命。
伊澤手上力道絲毫不松:“那女的都知道讓我們開炮,她給不了我們多少安全時間,你不說,我就尊重她的意思了。”
夏铎拼力氣拼不過他,識趣地松開“發射”,視線下瞟:“他們要的不是你的命。”
不是我,還有誰?
“那個誰”臉上毫無波瀾,似乎理所當然地覺得,他的命可以随意被拿走。伊澤氣笑了,想罵人,話到嘴邊一拐彎,惡毒地諷道:“我也不要她的命。”
伊澤餘光瞥見又一枚“安息之矛”射來,迅速調整炮口,一枚攔截彈破空而出。
兩枚高殺傷力炮彈在漆黑的宇宙中相撞,巨大的火花在眼前炸開,亮如耀日。
餘波蕩漾開來,震得飛船又是劇烈晃動。
伊澤斜眼睨向夏铎,後者白皙的臉上驚恐未消。
這份在意深深刺痛了伊澤。夏铎和那女的,合夥算計他不說,還要搶他的人!
“她是間諜,我不落井下石已經仁至義盡了。”伊澤一字一句。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完全正當合理,夏铎才是理虧的人,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動機全是私心。所以看着夏铎啞口無言的樣子,愧疚作祟,他還是換了個攻擊力溫和一點的“微風”,瞄準對面飛船的機翼。
夏铎忽然按住他的手搖搖頭:“他們火力更猛,你很難招架他們的還擊。”
所以?
伊澤訝然,還沒來得及誇耀自己的技術,夏铎“啪”地拍開艙門鎖,猛蹬駕駛位,彈簧般踩着彈射到艙門口。緊接着,氣壓嘶嘶聲一響,門開一條縫,人影一閃,内艙門已經重新合攏。
手停在發射鍵上空,伊澤一時竟不知該開炮還是追人。而他愣神的這刹那,夏铎已經等到了外艙門開。白色的宇航服飄向後方飛船,甚至沒有綁安全繩!
“你瘋了!”伊澤咆哮。
夏铎連這句話也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