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的時候,伊澤正到了換藥的時間。
希爾本想支走夏铎,但被布裡以他“不懂怎麼照顧傷者”為由制止了。他于是黑着臉,跟夏铎配合着幫伊澤脫掉上衣翻身。但一幫伊澤翻好身,他立刻擠開夏铎,直接拿過外敷藥給伊澤換藥。
塗藥沒有技術含量,雖然沒人能像夏铎那麼仔細,能完全不碰疼傷口,可伊澤也不好意思直說好朋友的換藥技術不如地球人,隻能趴着,一邊忍痛呲牙,一邊暗戳戳生夏铎的氣。
你不是要給我換藥嗎?你看希爾折騰我,你都不出聲阻止一下嗎?你甯願一個人坐一邊嗎?
被體溫烘溫的藥泥被一點點刮下來,新的涼冰冰的藥泥重新覆蓋上來,伊澤捱不住揪着床單低低呻吟:“摩根你家這藥挺厲害啊。”
“是吧,難怪軍隊特供呢。就是不知道治嘴硬如何。”戈恩笑着,一指頭藥泥戳過來,“摩根這份投資有眼光。”
伊澤背脊明顯一顫。窗邊的摩根不知道,帶着幾分驕傲道:“是司令有眼光,讓克羅斯家承接這個項目。”
明明是我。伊澤悶悶地想,我給你争取來的。
朋友們已經聊到别的話題了。
“地球一直緊咬着火星差點‘害死’夏铎的事說。”
“都賤,地球人。”伊澤說。
“都是玩鋪墊呢,有地球企業想和我們合作,這是想讓我們讓利。”
“哦。”伊澤回道。
“還有奧維……”
伊澤心不在焉地回應着朋友們的話題,注意力實則都放在夏铎身上了。
夏铎從始至終安靜地坐在一邊,出神地望着窗外——也可能是摩根和布裡,她們兩個女孩子面朝窗戶。
難道夏铎在想克羅斯家養了小動物的度假莊園麼?可他上次明明說不想去的。
七情六欲在胸膛裡沸騰,咕噜咕噜地冒泡。但是夏铎甚至沒有注意到他!
夏铎!伊澤在心裡嘶吼。
夏铎理所當然地沒有回應。
可夏铎看不見他熱切的眼神嗎?他真的,聽不出他的呼喚嗎?
伊澤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夏铎,你坐那兒幹嘛。”開口就是咬牙切齒。
夏铎立刻從凳子上彈起來,看了看凳子,再看看伊澤,身體猶豫地向門口側了側。
伊澤一口氣梗住,嘴巴和大腦仿佛打了一架:“你,坐那麼遠,是知道自己礙眼嗎?”
礙,眼?
窗前的兩位女生愕然對視,戈恩目瞪口呆,希爾愣了愣,磕巴道:“說,說得好,地球人都礙眼。”
伊澤說完就後悔了,可惜覆水難收。
那索性不收吧。伊澤輕蔑地盯着夏铎,期待着夏铎不解、憤怒、傷心,期望他打鬧一場,但什麼都沒有發生。
夏铎很平靜,表情反而有些釋然,輕聲道:“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說着起身匆匆往外走。
明明故意鄙夷人的是伊澤自己,但最終被鄙夷的人好像還是他。可夏铎憑什麼覺得他“嫌”他礙眼,就會放他走?夏铎憑什麼相信,他真的會嫌他礙眼?他都不糾結一下嗎!
伊澤腦袋一陣嗡鳴:“你這是你抱上哪家的大腿了?就這麼迫不及待要走?”
但夏铎已經出了房間了,他“聽不到”了。
摩根趕緊朝門外喊:“夏铎,麻煩你幫我們端杯水。”
還好摩根機靈,給了夏铎一個回來的理由。伊澤感謝之餘卻更惱火。
若沒有這個理由,夏铎難道還不回來了嗎?他還要去哪裡!
伊澤激動起來,背上猛地一痛,頓時又“嘶”一聲趴下去。
“别亂動,上藥呢。”戈恩語氣帶着幾分抱怨,“希爾,你來幫我一下。”
伊澤郁悶地抱着雙臂趴好,背上被他的兩個好哥們一陣搗鼓,他們下手不夠細,時不時就不小心戳他痛處。
如果夏铎在就好了,他從來不會弄疼他。
上刑般的換好藥,摩根和布裡回到他床前,許是看出他還在想夏铎,摩根開口道:“夏铎現在處境很尴尬。”
司令府本不該留下政治敏感人物,但留就留了,伊澤知道摩根這麼說,隻是想讓夏铎離開潘德拉貢家。
伊澤沉下臉,乜她一眼:“尴尬嗎?能在潘德拉貢家呆着多好。”
摩根視線一躲,正如她熟悉伊澤,伊澤也了解她,她在發怯。她本能地放低了聲音:“那你有沒有想過夏铎。”或許離開對夏铎更好。
但隻是“或許”,摩根自己也不敢說出口,對吧?
“我管怎麼想。”伊澤牙縫裡輕蔑地擠出一句話,瞥眼門口,心跳沒來由地空了一拍,“他當然想留在我身邊。”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說漏了一個字,就像他沒意識到自己從他這次蘇醒以來,攻擊性在漸漸增強,說話也愈發不順暢。
摩根意識到了,她想解釋,但現在說什麼都隻會越描越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