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睫尖輕顫了顫,好像蝴蝶振翅,又似冬蝶消亡。
年幼的男孩躲在樓梯的陰影下哭得嗓子都啞了,忙于戰事的大人們找了他兩下,便顧不得哄孩子了,匆忙的腳步聲蓋住了哭聲,男孩心底的委屈和難過卻火山噴發,将他人生中的所有色彩剝奪。
直到那抹火紅重新出現在他眼前,輕輕在他身邊蹲下,小小的手一下一下溫柔地安撫男孩發抖的背脊。
“我沒有爸爸了。”
“我的爸爸還在,他可以也做你的爸爸。”
“真的嗎?”
“真的。”
“你也沒有媽媽了,我的媽媽也分給你。”
“好啊。”
“我答應你,布裡。”希爾聲音沙啞,隔着屏幕目送少女被推進搶救室,“隻要你好好活着。我答應你,全力維護和平,也不報複那些地球人。”
活着,才有美好的未來,這是你教我的布裡。你千萬要好好地活着!
伊澤回家路上,逐漸冷靜下來。他猜得到他爸想說什麼、會說什麼。但眼下最關鍵的無非是按下被人刻意引導過的輿論、及時追回損失。
他和摩根捋了捋現在的輿論,媒體和網友的言論漫天亂飛,大體上無非兩個觀點:地球人蠢蠢欲動,想要開戰;司令之子和地球人關系非常,有通敵之嫌。
依據實則也就兩條:地球人先前差點害死了司令之子,現在又殺害了無辜的火星女人,逃跑時更是大打出手傷了愛好和平的布裡·克勞利;地球人輕易無法逃出火星,其後必有助力,而有能力幫他、又有可能幫他的,隻有他成天巴結的伊澤。
當然,地球人奸詐陰險,不排除他們在火星軍隊内部安插了人手的可能性,但若真如此,便不隻伊澤要被追責,司令也足可引咎辭職——這才是奧維家期望的可能性。
“把夏铎帶回來就沒事了吧。”伊澤展了展身體,“這樣,夏铎有沒有殺人一查便知,我再澄清一下,謠言不攻自破。我現在就去抓人,沒準等我爸跟你說完話了。我也帶着人回來了。他們穿不過空域掃描,肯定還在火星。”
摩根搖搖頭:“司令的短信特意強調了,你務必立刻回去。輿論發酵得這麼快,事情沒那麼簡單。”
是不簡單,所以呢?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不就行了。伊澤窩在座椅裡,越發焦躁。
貼合人體的柔軟皮椅似乎都成了針氈,伊澤時不時就變換一個坐姿,眼睛總瞟向窗外。變色防窺玻璃給湛藍的天空蒙上一層灰。
夏铎肯定跑不掉吧。伊澤想着,一股不祥的預感卻莫名地蹿起。
“怎麼了?”摩根注意到伊澤冒汗的額角。
伊澤搖搖頭:“沒事。”
摩根問了一次沒問出結果,便沒再問第二次,飛車恰好也到了。
倆人各自下了飛車。摩根則被司令的副官領走,伊澤想跟過去,卻被管家攔下,直接帶回了房間。他爹擺明了想把伊澤完全置身事外,但伊澤不想坐以待斃,打電話給戈恩打探情況。
希爾已經去醫院換下戈恩了,但布裡狀況很不好,她最後的電話仿佛回光返照,之後便陷入昏迷,再也沒醒過來。
“我知道你關心什麼。”戈恩壓低了聲音,“夏铎的飛船就這麼消失了,空域掃描居然失靈了,别說擊落飛船了,連識别都沒識别到它們。希爾說一定是飛船還沒堅持到人造大氣層就墜毀了。”
“不可能。”伊澤後背瞬間漫起一層冷汗,翻找起自己的褲兜,理所當然的,什麼都沒有。
戈恩不以為意:“嗐,誰知道呢。不然怎麼解釋他消失的事。不過話說回來,你就這麼愛他?他長得再好看,也就一個地球佬。”
不是這回事兒。這跟面對希爾時的反駁不同,伊澤那時确實出于意氣。可現在,他該如何解釋,他口袋裡本該有媽媽留下的寶石項鍊。
戈恩陷入詭異的沉默。
伊澤惶恐地想解釋,卻開不了口。
“你爸爸該怎麼向奧維總理報告?”戈恩問,但伊澤幾乎聽見他的弦外之音,摩根呢?布裡呢?
不是的。伊澤心裡大喊,項鍊一定是昨天掉在宿舍了,一定是這樣!他筆直的背脊不自覺就佝偻起來了。
“我去看看希爾。”戈恩挂斷電話。
伊澤渾身發冷。
摩根在書房等待的時候,奧維總理正坐在潘德拉貢家的會客室,司令的對面,翻着報告:“上一次有人逃跑,才是半年多前,短短半年,你又交給我一份報告,你就是這麼統領軍務的嗎?”
“半年前才看過一份。”司令沉着臉,“那麼你現在看了報告,不覺得眼熟麼?總理閣下,你是不是也該回應一下,陳博士團隊是怎麼叛逃出火星的?為什麼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還有人能以相同的方式躲過空域掃描外逃。”
“聽起來,司令的報告不夠明晰呀,裡面怎麼沒說,夏铎是用同樣的道具出逃的?”總理端起茶杯淺呷,“是尊夫人最喜歡的,茶湯的顔色和‘寶石’還是那麼像。”
司令冷哼:“你自己做出來的東西,你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