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隻一瞬,地球人的笑容就凝固了,嘴角還尴尬地揚着,眼神複雜地望着伊澤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他見到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高興。伊澤不覺好笑,又覺愠怒:“夏铎,你可真有意思。”不會以為,你那樣傷害過我、布裡和火星之後,我還會專程來救你吧?
夏铎似乎是不敢與伊澤對視,垂着腦袋,眼神躲在地上。初見時,他被人霸淩、欺壓也堅持悄悄挺直背脊,現在肩膀明顯内扣,後頸微微拱着。
伊澤心口隐隐做痛,但疼痛之餘更有一股扭曲的暢快和滿足。他右手拇指食指掐住夏铎下颌兩側,其餘三指墊在他下巴上,逼他擡頭看自己。
夏铎僅僅淺淺皺了一下眉頭,便恢複了當年一貫的平靜表情,隻是不似當年般青稚的臉孔上多了幾分看淡一切後的從容。他嘴唇一動,吐出四個字:“好久不見。”
不知怎的,這聲被捏得走了音的問候像把匕首,狠狠紮進伊澤胸口,再轉動,将剛才那點點暢快攪了個煙消雲散,伊澤額角青筋一跳,惡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伊澤咬牙切齒,才驚覺自己呼吸粗重,“你想跟我說的隻有這個。”
這麼久了,你,你想過我嗎,想過我當年會有什麼下場嗎,想過我這麼多年都是怎麼過的嗎。
但你隻會跟我說這幾個字嗎?
夏铎吃痛,擡手掰伊澤鉗在自己下巴上的手:“伊澤,這些年你在折罪兵中也能有如此成就,我真是為你高興。”所以,你是不是得注意一下,現在大家可都在看着呢。
不知是不是沾了點瓦斯,伊澤眼眶泛酸,他把夏铎的臉甩向一邊,松開手:“現在是夏三少爺了,漂亮話說得比以前都好了。但你不會以為這幾句話就能抵消我們之間的債,我還能像當年那樣,豁出一切也想保護你、留住你吧?”
夏铎張了張嘴,似乎想辯駁,但在伊澤的瞪視下,他終是垂下眼簾:“我怎麼敢有這樣的妄想。你現在一切成就這麼來之不易,當然不能再一不小心違反軍紀,功敗垂成了。”
夏铎還和當年一樣,試圖用軍紀來提醒他,輕舉妄動對他沒有好處。
但是,伊澤不是當年的伊澤了,他笑着反問:“我怎麼違反軍紀了?”
夏铎眉眼一凜:“你指名道姓要求我地球來和談的,我本不需要來,但現在,我來了,這是我的誠意,敢問火星現在襲擊我們地球的飛船,又是什麼意思?”
伊澤哈哈笑兩聲,視線指指旁邊還沒涼透的屍體,身後其他火星軍也押着剩餘海盜過來了:“我是奉命來剿滅海盜的。還是說,這夥海盜和你們地球人,果然是一夥的。”
夏铎一愣,和顔攤開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是我誤會了。既然海盜都被制服了,我們也不打擾你帶人回去複命了。”
“不打擾。”伊澤哼笑,“正好我們也檢查一下,你們飛船上會不會混進來什麼包藏禍心之人。”
夏铎擡手攔住伊澤:“我們地球的私事,怎麼好勞煩潘德拉貢隊長。”
潘德拉貢隊長……伊澤額角一跳,抓起夏铎的手腕:“好,地球查就好好查。這幾天我就在你們旁邊守着你們查。”
“我們不需要那麼久,況且和談事大,你我都耽誤不起。”夏铎一掙胳膊,卻沒掙開,反而被更伊澤另一隻手勾住肩膀。
“需要。”伊澤面上笑着,眼底卻一片冰涼。“免得到時候像當年那樣,混進來些不該存在的髒東西。夏少爺這幾年也混得艱難,不能像當年那樣動不動就差點死一次了。”
看着夏铎眼神一縮,說不出話,伊澤心裡的憤怒悲傷都同這一點得逞的快意攪和在一起。
不就是威脅麼,誰學不會呀。伊澤攬着人往自己飛船走:“别擔心呀,咱倆同窗一場,我都在這兒了,當然不會讓你再有事。”
懷裡的人明顯抗拒,可惜他不如伊澤健壯——這幾年沒見,他似乎一點肉沒長,現在不僅力氣不如伊澤大,還想維持一點可笑的體面,伊澤不放過他,他就隻能緩慢的順着伊澤而行。
這是兩位大人物的事情,使團的其他人員和伊澤麾下不得指令,都不好輕舉妄動。
夏铎大約也情願其他人都别管他,克制着自己瞥向後方求助的視線,冷聲道:“潘德拉貢隊長放開我,讓我如期赴和談,我就什麼事都不會有。”
“你是在擔心我剿匪這麼些年,把自己也剿成匪了?”伊澤朗笑,“别擔心,就是現在還有不少正流竄的海盜,太危險了,我先保護你一段時間。”
這次出使,夏铎就是正使,地球人驚愕于伊澤的蠻橫,都看向夏铎。
“你要‘保護’我多久。”夏铎沒再抵抗了,語氣淡淡的,好像他真的需要伊澤保護一樣,好像兩人在做什麼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