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菲克教授靜靜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複,因為這個涉及他對她的評價。但他心裡清楚,對方給出的回複很大可能不會讓他滿意,他做好了失望的準備。
宋夕不知道教授的想法,但她卻能回答這個問題。
她對德菲克教授不存在讨好,在她看來“徒步者”并不是一份神聖的職業,反而帶着不确定的悲涼,這是教授那份自傳告訴她的。
“教授,您該知曉‘徒步者’既不是褒義也不是貶義,它可以看做是一種對待生活的态度。”宋夕繼續道:“我在您的自傳裡感悟頗多,唯有在您自訴成為‘徒步者’的隻言片語中體會到一種自棄。”
德菲克教授目光犀利,宋夕頓了頓,還是堅持把話說完,“那是一段消極的生活态度,我不知道自己的感受有沒有出錯,但這的确不值得用來讨好您。”
德菲克教授的課堂難得輕松一次,可惜這段值得珍惜的時間太短,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就要徹底結束。
衆人被宋夕的大膽發言以及教授的面無表情吓住,全都屏息,不敢發出絲毫動靜。
師生兩人也對視着,彼此間沉默不語。
幾息過後,終于有人動了。
動的人是德菲克教授,他繞過書桌,來到宋夕身邊。
就在宋夕忐忑不已,以為自己會被責備時,教授開了口,“你的感受沒有出錯,那的确是一段消極的過程。”
他歎了一口氣,感歎道:“我震驚于你驚人的領悟能力,你是第一位看破那份手稿所隐藏的事實,看來那段我吝啬給予墨水書寫的過去沒能逃過你的眼睛。”
德菲克教授沉吟片刻,道:“我得好好考慮要不要向圖書館讨回我的手稿,有人已經通過它看透了年輕時候的我。我要掩藏的事已經不再是秘密,那是危險的,我需要焚毀它。”德菲克教授是個嚴肅的人,很少說一些幽默的話,這突如其來的玩笑一經脫口,讓人驚訝的同時,也讓所有人松了口氣。
教授沒有生氣,不僅沒有,甚至還很高興?!
德菲克确實很高興,他首次對學生露出和藹的神情,“你既然知道那是消極的,又為什麼要成為年輕時候的我,難道年老的我不夠出色?”說着他撫了撫下巴泛白的美須,打着卷的胡須和頭發一樣,被他精心打理過。
年輕的德菲克教授是天才,邁入老年的德菲克依舊坐在專業領域頭把高椅上,沒人能把他擠下去。
出色甚至不足以形容他。
宋夕面容柔和,帶着敬仰,“年老的德菲克教授由歲月塑造而成,他更加的吸引我。”
德菲克笑容更深,“那你就不要再想着當什麼‘徒步者’,你該向現在的我學習,與書本為伴,變得更優秀才對。”
宋夕:“像您一樣成為教授麼?”
“你可以朝着這個方向努力。”
宋夕想了想,回道:“也許我會的。”
德菲克看向這個才二十出頭的學生,真誠道:“我期待在教育界能聽到你的姓名,Dr.宋。”
這就是宋夕被戲稱為教授的原因。
再一次被這樣稱乎,宋夕來不及驚訝,德菲克教授已經說出了他的問題,他問宋夕昨晚的入睡時間。
不止宋夕,其他人也對此面露疑惑,教授什麼時候對這種事開始感興趣了?
宋夕嘴唇微張剛要回答,德菲克教授已經先一步開口,“你現在像一隻熬了夜的黃莺,渾身疲乏,隻要周圍安靜下來,你就能迅速熟睡過去。”
德菲克沒說錯,宋夕确實感到困倦,但還沒到他說的那個程度。
德菲克繼續道:“我希望能在課上見到精神飽滿的你,所以還請不要讓本科論文影響了你的睡眠。你要知道,現在的這門課将對你未來的碩士學位依舊重要。”
這句話聽起來邏輯混亂,但隻要了解了宋夕的情況,便能理解德菲克教授的意思。
宋夕本科是A大,名氣以及排名不用多說,首屈一指。學校與牛津大學一直以來都有合作,宋夕因為感情受挫,在了解到有提前一年去牛津大學适應學習的機會時,便着手申請。最終她得以在大三學期結束後來到英國牛津大學繼續學習。
所以她現階段其實還屬于本科階段,隻等她完成論文,便能順利從A大畢業。
由于她這一年表現優異,不僅沒被牛津大學退回原學校,還十分幸運的被德菲克教授看上。也就是說,等到十月份她正是成為牛津大學的碩士生,她依舊能繼續跟随德菲克教授學習。這對她來說是最好不過的消息。
所以在面對德菲克教授的勸告時,宋夕态度誠懇地表示知錯,哪怕昨晚她并沒熬夜,隻是純粹失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