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麼多熱情洋溢的面孔圍繞着,八花沒有感到一絲不自在。她雙手接過主人遞來的羊肉抓飯,坐在繡滿各種精美花紋的毛氈上,吃着噴香的羊肉。
八花一身的疲憊瞬間消失,她本來以為今晚會将露宿野外的,沒想到不僅能有地方住,還能有美味的食物享用。
她想,她真是太幸運了。
吃完羊肉抓飯後,塔吉蘭給八花鋪好了床鋪,八花安詳地沉入了夢鄉。
第二天,太陽才剛出來,八花就睡醒了。走出帳篷,青色的連綿山嶺被薄霧缭繞,地上茸茸的綠草,随着地形的連綿起伏,直達天際。離地面一米的地方,也有浮動着的霧氣,淡淡地有一圈綠光,似是被地面濕漉漉的青草染上的。
塔吉蘭正在給馬喂幹草,看見八花走了出來,把幹草遞給了八花,自己則又笑着走向了羊圈。
八花接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喂給馬吃。馬兒的鬃毛又黑又長,八花喂完它後,就忍不住給馬兒編了一個辮子。趁塔吉蘭還沒回來,又趕忙解開了。
塔吉蘭很快就回來了,還騎上了馬,她笑着指了指出圈的羊群,表明自己要去放羊,然後還沒等八花反應過來,就追向了羊群。
“怎麼才可以找到羅浮鎮呢?我記得大人說是有一片草原,但怎麼這片草原這麼大?”八花向周圍望去。
“算了,我就待在這裡好了,一輩子都待在這裡,我也去學騎馬,學放羊,學他們的語言,我還去羅浮鎮幹什麼呢?”
…………
另一邊,阮清揚正在看老農如何種地,在場的還有好奇的柳細雨和孟鳴秋,二福其實也想來,但他還是選擇和董大爺待在屋裡。
“《齊民》言,五月耕,一當三;六月耕,一當再;若七月耕,五不當一。”老農侃侃而談,“所以七月,就不耕麥地,隻當磨平。”
“說的隻是麥地嗎?”阮清揚問道。
老農:“當然。”
阮清揚接着問道:“那七月,又要種什麼?”
老農答道:“七月,自然要種紫花菘(sōng)。”
“紫花菘,那是什麼?”柳細雨疑惑不已。
“就是白蘿蔔。”孟鳴秋小聲說道。
“哦,我知道了,開紫花的菜,當然就是蘿蔔了。”
老農笑了笑,又帶着三人去他的房屋裡挑種子。
“将種前二十許日,開出,水洮(táo)。浮秕(bǐ)去則無莠(yǒu)。即曬令燥,種之。”說着,老農就将蘿蔔種子倒進了水盆裡,有許多種子沉了下去,還有一些始終浮在表面。
“一樣的道理,紫花菘的種子良則沉,這些浮在表面的都不要。”老農蹲下身子去,将浮在表面的種子挑了出去。
…………
一上午過去了,三人覺得收獲頗豐,柳細雨心裡暗暗高興,又多了一樣生存技能。
回去的路上,三人遇見了賢嫂淑嫂。本來他們是不認識這兩個女人的,但兩個女人的談話引起了阮清揚的注意。
“诶,那杜八花是不是跑了?她老子收拾她收拾得好!誰叫她去…………”
“那個疤臉來了,旁邊還有兩個我們不認識的。噓!”
她們似乎很喜歡這樣做。
阮清揚聽了,自然知道其中膈應人的地方,一腔怒氣,卻隻能忍耐在心。
等阮清揚等人走過,那賢嫂和淑嫂一如既往地偷偷笑了起來,笑聲黏膩,令人不适。
“阮清揚,”柳細雨關切地問向他,“你臉色不大好,怎麼了?”
柳細雨心裡也明白,便緊接着說:“走到哪裡都有這種人。你說她們罪大惡極,也不至于,說她們隻是心眼不好,也太‘小瞧’,自古從今,世上便源源不斷地生着這人。你也别太往心裡去,太往心裡去,反而是他們的勝利。”
阮清揚吸了口氣,“我知道,但還有一點,你也聽見了,我不知道八花去哪裡了,很大可能就是羅浮鎮,這個我昨天就打聽到了,她阿爹和她阿娘因為八花的出走還吵得不可開交呢。”
“八花能去自由的天地,我當然為她高興,隻不過她竟丢下了自己的母親,我也不好說,如果她母親願意為自己的女兒承受一切後果,也無可厚非。”阮清揚接着補充道。
“阮清揚,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八花雖然得到了自由,她的阿娘卻沒有得到,不過你也不能那樣說,八花也隻是一個孩子,她能怎樣?她能把自己養活都算不錯了,她的阿娘願意餘生都被折磨,也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得到幸福,有什麼不對呢?當她想着自己的女兒得到了自由,心裡也能好受一些吧。”柳細雨争辯。
“反正,我是不會看着自己的親人受苦,自己而去外面逍遙。”阮清揚向前走了幾步。
“八花去外面逍遙?阮清揚,你站住!你知道你這句話是在否定八花對自由的渴望而付出的努力嗎?”柳細雨緊握雙拳。
柳細雨還想說些什麼,一旁的孟鳴秋把她拉住了。
“細雨姑娘,”孟鳴秋對她搖了搖頭,“不可沖動。”
柳細雨看了看阮清揚的背影,又看了看孟鳴秋的眼神,重重地向胸口捶了捶,小聲嘀咕着:“真是無法理解。”
孟鳴秋低聲道:“阮清揚也隻是站在他的角度來想問題,話可能說得過火,但我們也要尊重。”
柳細雨猛吸一口氣,“孟鳴秋,我聽你的,我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