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招果然奏效了,三人之間又交換了一個得勝的眼神。
“行,不過你得好好說話,不許哭,不許不看着我的眼睛說,如果你不這樣,我們就還是要離開。”柳細雨煞費苦心地說了這一番話。
小書生果然被鎮住了,開始乖乖地講話,雖然眼神還是透露着懦怯,但總算沒有到處飄忽。
“昨天晚上做晚課,我因為太困就睡着了,被院長罵了。”
“他怎麼罵你的?”
“他說,‘韋安禅,怎麼睡起了覺來?’”
柳細雨感到不可思議,就這還能被稱為“罵”嗎?但她不能表現出來,耐心地開始開導這個叫做韋安禅的小書生。
“韋安禅,你們院長就說了這麼一句話,也不帶髒字,怎麼就是罵你了呢?何況,你們院長本來也是為了提醒你啊。你睡着了,院長提醒你一句,可能就語氣稍稍嚴厲了一點,你将心比心。如果你是院長,你會怎樣去叫醒睡着的學生?”
小書生聽話隻聽後半段,他支支吾吾地回答道:“要是我是院長,我就裝作沒看見。”
真是令人苦笑不得,柳細雨一時語塞。
“你大概以前沒被點名道姓地批評過吧?”八花真誠地發問。
“有,但是這次不一樣。”
“這次怎麼不一樣?”八花反問道。
“我明明記得,我睡着前還在很認真地抄寫《道德經》,難道院長看不見我那麼認真嗎?”
“可是認真的不止你一個呀,院長注意到開始不認真的你,也是情有可緣的。”八花覺得這小書生腦筋真死。
“不,我覺得就是因為我先前太認真了,才讓院長這麼容易發現我的不認真。”
韋安禅說得還挺有道理,八花竟無法反駁他。
“但無論如何,你睡着了是事實吧?院長把你叫醒也隻是做該做的事,難不成他還要因此給你放一天假,讓你好好睡一天?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你說這話傷到了我的自尊心。”韋安禅憤憤地看了一眼八花。
“行行行,我向你道歉。”
像是感覺到自己不占理,韋安禅繼而說道:“你們走吧,我要自己待一會兒,不用擔心我。”
柳細雨想了想,可能确實需要給他一點時間靜靜地思考,就好生再安慰了韋安禅一番,然後和八花和阮清揚另尋避雨處。
這春雨越下越大,竟打起了雷來。
“雨下得真大呀,希望黃昏之前能停下來,不然我們得冒着雨走回去了,怎麼今天天氣就不好呢?出門時還陽光明媚呢。”
柳細雨向遠處望去,整座村莊已籠罩在厚重的雨簾中,間間茅草屋,樹樹白梨花,都被雨霧模糊得隻剩輪廓。
韋安禅抹着眼淚,聽着嘩嘩的雨聲,心裡又悲傷又強作着堅強。
他突然狠了心,站起了身來,走進了大雨之中。
等了好久也不見雨要停的樣子,柳細雨他們正發愁呢,屋檐的主人戴着笠鬥回來了。
“三位躲雨喏,這雨麼停架勢。俺借傘給你們喏。”
主人家裡隻有一把傘,他又跑到領居家裡借了一把來。
“有空還過來就可喏,小心回去。”
三人好一通感謝,于是柳細雨和八花共擠一把傘,阮清揚單獨打一把。
路便得相當泥濘,走起來很不方便。一不小心就踩進了爛泥裡,還得稍稍用力才能把腳拔出來。
“八花,阮清揚,真是不好意思啊,沒想到今天天氣這麼壞。”柳細雨真心感到抱歉,踏青的點子是她提出來的。
“細雨,沒事啦,這誰能知道何時下雨何時出太陽呢,再準也準不到真正的每一年每一天。”
傘不大,柳細雨和八花必須緊緊挨着一起走才行,這讓他們的回家之路多少有點憋屈。
恰巧路過一片荷塘,裡面的荷葉長勢喜人,大如傘蓋,用來躲雨再好不過。
柳細雨靈機一動,便告訴八花和阮清揚說自己要撐荷葉傘,她還從未撐過荷葉傘呢。
八花知道柳細雨的心思,陪着柳細雨來到荷塘邊,給她撐傘擋雨。
“選哪一片好?這!”柳細雨開始折斷荷莖。
荷莖又粗又帶着軟刺,略微有點紮手,柳細雨使勁拗了好一會兒才将其徹底折斷。
于是,三人都有了自己的傘打,柳細雨對自己的荷葉傘十分滿意,時不時都要擡擡頭欣賞欣賞。
好不容易走回去,天也快黑得看不見了,然而雨依然沒有停下,三人都很慶幸提前回來了。
正要開門進屋,忽而聽見有人聲喧嚷,柳細雨瞅了一眼,隻見身着白衣藍帶袍的幾個書生正大聲和一群年輕力壯的男人說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