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希爾薇·弗朗西斯·費爾南多,法語發音對在座的諸位來說可能有些拗口。不過沒關系,既然我現在人在日本,曾經的望月警視長又是我的母親,那麼大家從今以後也可以稱呼我的本名——”
“望月朔。”
沒人知道那場會議是何時結束的,但會議散場後不久,在會議上引起了軒然大波的望月朔和五十川和成,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淺名溫樹的辦公室裡。
“零組能夠順利重啟,還要多虧你們倆。”
淺名溫樹歎了口氣,動作熟稔地将望月朔手中還沒來得及啟封的罐裝黑咖啡收走,換成了一杯溫熱的紅茶。
“長官過譽了。”
五十川和成恭敬地垂首,目光卻有些好奇地掃過身邊捧着茶杯一言不發的黑衣女人。
他是淺名溫樹的心腹,早在活捉卡耀的計劃執行之前,就知道了“望月朔”這個神秘人物的存在,卻一直未曾見過。今天這場警察廳高層的會議,他雖然一早就被淺名溫樹告知了會議的流程,可真正地看到望月朔的一瞬間,心裡才産生了一些類似“落了地”的實感。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信任這個年輕的女孩子的。
“零組重啟的通知,大概明天就會全面傳達,到時候五十川你就是零組全部行動的絕對負責人。”淺名溫樹坐回座位,目光灼灼地盯着辦公桌對面的兩個人:“但是零組行動的指揮者是望月朔,當你們倆意見相左時,你必須無條件服從望月朔的指揮。”
“淺名警視長。”
望月朔出聲打斷淺名溫樹的話,将目光投向身側的五十川和成:“話倒也不用說得那麼絕對,我相信五十川警視正下達的決斷都是為了實現我們共同的目标,哪怕暫時意見相左,最終也一定能達成共識不是嗎?”
她微微地笑着,摘下右手的黑色軟皮手套,率先将手朝着五十川和成的方向伸出去,是一個标準的握手邀請式。
可那隻本該白皙修長的手,手背上卻遍布着大片猙獰的、一直延伸到袖管之下的燒傷的疤痕。
五十川和成在看到那疤痕時一怔,下意識地擡眼去看望月朔的眼睛。可那雙黑眸一如剛剛會議中那般沉谧深邃,半分額外的波瀾都未曾出現,仿佛世間萬物都不會讓眼前之人的情緒産生半分波動。
他沉吟半晌,将自己的右手握了上去。
“你放心,既然我現在跟随淺名警視長做事,那我絕不會是什麼拎不清的人。無論是掌握的情報和對于現場的調度,我不如你,所以行動上由你指揮完全沒有問題。”
五十川和成認真地凝視着望月朔的雙眸:“我會專心做好零組全部的後勤工作,隻是有一點,我希望你能答應我。”
“請講。”
望月朔輕輕點頭。
“我知道你身上有很多秘密,甚至許多行動的緣由也無法對我透露太多。但我希望無論何時、無論何種境地,你都不會背棄你的同事,不會背棄你曾莊嚴發過誓的櫻花警徽。”
他一字一句說得認真,與望月朔交握的右手掌心滾燙,灼熱得仿佛能燒盡黑暗。
這樣堅定的決心。
這樣誠摯的決意。
望月朔輕輕眨了眨眼,似乎想要将什麼從眼眶裡眨出去似的。可她卻在這時鄭重地點了點頭,唇角那點令人如沐春風的笑也緩緩消散,隻剩下滿臉的莊嚴與肅穆。
“如你所願。”
得到了肯定答複的五十川和成果斷地告辭離開,畢竟警察廳内的工作真的很忙,眼下又有重啟零組的一大堆事務等着,五十川和成能抽出來半個多小時,來淺名溫樹的辦公室開這一場隻有三個人的“内部會議”已經很不容易了。
而望月朔則在五十川和成離開後,擡手摘掉了頭上那有些沉重的黑色假發和黑色美瞳,露出自己被染成金色的短發和原本的灰色眸子。
淺名溫樹有些心疼地看着她手背上的疤。
“沒事的,不過是被火燒了一下而已。”
望月朔對他人的目光向來敏感,自然沒有錯過淺名溫樹投向自己右手的視線。一個多月前的那場爆炸案她早就精心策劃過,當時身上穿的是特别定制的防爆防火服,雖然還是沒法正面抵擋爆炸的沖擊,但她提前調查了那棟公寓樓的建築構造,六秒的時間,足夠她藏身到一處堅固的承重牆後。
隻是她沒有想到,那棟公寓樓在建造時似乎有些偷工減料,承重牆隻承擔了七成的爆炸沖擊便驟然倒塌,碎裂的石塊好巧不巧地砸向她右半邊身體,将防爆服撕裂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火舌順着裂口舔上她的手臂。
所幸望月朔最終還是如預計的那般向樓上翻越了數層,借助着公安的暗中安排,沒有驚動任何人成功逃離。隻是她的一整條右手臂到底沒能免得了遭受火場的炙烤,再加上零零碎碎的一些小傷,在醫院休養了一個多月才重新回到警察廳這邊的計劃中來。
“零組重啟,正式的成員卻隻有你和五十川和成兩個人,他那邊篩選合适的人選估計還得有一段時間,不如過一陣在行動?正好……”淺名溫樹看着望月朔,語氣少有地有些踯躅:“正好過兩天是新年,過了新年再走吧。”
新年嗎……
望月朔動作慢條斯理地将手套又戴回手上,聽着耳邊淺名溫樹似是挽留的話語默了默,而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用了,我既然要回到組織裡,就不能走公安已經掌握的卧底路線。組織裡内部人員的路子是利益最大化的選擇,保護我們自己人的同時順便還能将水攪渾。”
她低下頭,将微微有些藍色偏光的隐形眼鏡飛快地戴上,原本剔透的灰色眸子便瞬間染了色,變成了天空一樣淺淡的藍。
“那條路線并不會長期存在,今晚是我以‘卧底’身份回到組織的最後機會,我不想錯過。”
望月朔擡起頭,臉上的神情已然變成一幅玩世不恭的混混樣,若不是她身上還穿着之前那一身黑的行頭,任誰也不會将眼前這個混不吝的金發男混混與之前在會議室中沉穩發言的黑發女子聯系到一起。
曾經柔順的薄色長發被毫不留情地剪短又染成金色,又被發膠抓成蓬松的三七分,露出下面那雙不再僞裝溫和的銳利眉眼。而原本那沉靜到多少有些淡漠的面色則被一副看上去十分欠揍的笑容取代,要不是那張臉長得實在好看,恐怕走不出五米就要被暴脾氣的人拉住揍一頓。
哪怕五官還是從前的五官,卻再也無法在上面看到半分從前“望月朔”的影子。
淺名溫樹望着眼前這個大變樣的望月朔出神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地出聲。
“你還是這樣雷厲風行,小朔。”
“或許,從現在開始,淺名警視長可以稱呼我為‘星野薰’。”
金發青年似笑非笑地擡眸望回去,左手指尖間夾着一本嶄新的警察證件晃了晃,又随意地将它放回了衣兜裡。她動作輕快地從座椅上起身,修長的雙腿幾步便走到了逐漸染上夜色的窗前,在魚躍而出前還特意回頭做了個略顯風騷的搭額禮。
“天色不早了,我得先去執行任務了。淺名警視長,我們有緣再見~”
“景光?”
頭上戴着毛線帽子的青年轉過身看向駐足在原地的友人,口中輕呵出一口白霧,紫灰色的眸中滿是疑惑:“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諸伏景光搖了搖頭,有些怅然地收回目光。剛剛他隻覺得自己眼角餘光中似乎閃過一絲熟悉的感覺,心底驟然翻湧起來的緊張迫使他慌忙回身去看,可等他轉過身,目之所及除了漫天紛紛揚揚的大雪,就是路上行色匆匆的行人。
那一絲微不足道的熟悉感,早已消失無蹤。
“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降谷零見他一副恍神的樣子,不由得微微歎了口氣,上前幾步拂去他肩上的雪花:“自從你在墓園見過saku的鄰居之後,就總是這樣,時不時就會神遊。”
“我知道你很想查清事情的真相,讓害死saku的犯人伏法,我們也都是這樣想的。那夥深夜出入望月家的人目前沒有絲毫線索,很難說與炸彈犯是否有關聯。不過顯然這會是一場持久戰,并非我們一朝一夕就能查清。”
諸伏景光聞言扯出一副略有些勉強的笑。
“我知道,隻是……”
身姿颀長的黑發青年輕歎了一口氣,貓兒似的眼瞳在暗處盈起些許水光。這一個多月下來,他們五個人,每個人都在努力地查找着案件的線索,當然工藤優作告知他的信息他也沒有藏私,第一時間就告訴了自己的朋友們,隻不過這條線索背後的東西似乎比炸彈犯要更加撲朔迷離。
至少他們通過這一個多月的努力查到了炸彈犯的化學物品來源和事發前犯人的資金流動,雖然暫時還沒能将犯人抓捕歸案,但抓住他的那一天也不是什麼遙遠的事情。
但深夜出入望月家的人是真的半點痕迹都沒有留下,以至于諸伏景光甚至都開始懷疑工藤優作是不是真的看見了那些在黑暗裡出沒的人影。
降谷零見他這幅樣子也是歎了口氣,不過轉瞬間便說起了另一個話題:“最近警視廳内部的傳聞,你聽說了嗎?”
“什麼傳聞?”
諸伏景光被降谷零突然轉變的話題問得一愣,眨了眨眼才意識到他話語中語焉不詳的指代:“難道你想加入那個……”
“對。”
降谷零認真地點了點頭:“那個傳說中的小組重新啟動,要做的事一定不小,身處其中所能獲得的權限必然會比現在我們在公安部要大得多,調查望月朔的相關事情會更方便。而且……”
“而且什麼?”
諸伏景光有些緊張地追問。
“也許是我多心,也或許是我太想着saku的事情。”降谷零微微皺起眉,紫灰色的眼眸中帶着一絲連自己也未曾發覺的迷茫:“你說,上面不惜重啟那個傳說中的小組也要執行的任務,會不會跟saku的秘密有關?”
“比如saku莫名其妙的中毒,突然消失的一周,警視廳那次被卷入的事件……還有我們現在正在調查的,深夜出現在望月家的人影。”
“會不會,這一切其實都是有關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