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帶着裡面的人抵達了指定的樓層,而後又馬不停蹄地奔走了。星野薰走到自己家門口,翻了半天才從不知道哪件衣服的口袋裡翻出了自己家大門的鑰匙,晃晃悠悠地開了門。可還不等兩隻腳邁進門,人就先被門内血流滿地的場景吓得手忙腳亂地向後一跌,而後撕心裂肺地尖叫出聲。
那一聲尖叫氣沉丹田情緒飽滿,孔武有力地穿透住宅的牆面撞進鄰居的耳膜,在走廊的牆壁間蕩起回聲。
真好,也是讓她演上這個尖叫氛圍組了。
金發青年撐着身體向後倒爬,最後靠在冰冷的走廊牆壁上退無可退,直到同一層其他住戶聽到了這聲尖叫出來查看情況,這才六神無主地掏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
“……對!我……我要報警!我家裡有人死了!”
“……不是!我不——我不知道那人是誰!我家裡隻有我一個人啊!我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進去的!”
“……快來!你們快來!地址就在……”
好一番聲情并茂的唱念做打,星野薰挂了報警電話後才哆嗦着手腳半關上敞開的大門,攔住鄰居們探頭探腦的目光。
“發生什麼了?叫得那麼大聲?”
不遠處的一扇門被從内推開,門後探出了一個化妝化到一半的少女面頰。
“阿薰?剛是你叫的?”
少女本有些不耐煩的聲音在看到臉色比鬼還白的星野薰後徹底平和了下來,她有些驚訝地回屋給自己拿了個寬大的漁夫帽遮擋住還沒化完妝的臉,一邊略顯親昵地湊到了星野薰的身邊,柔柔地抱住青年的胳膊。
“别過去看!裡面死人了!”
金發青年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帶着胳膊上挂着的女孩又往遠處退了退。女孩名叫水柿稚子,是一個為了追逐夢想成為了地下小偶像的富家女孩,所在的隊伍Shiny也是最近正聲名鵲起的一個少女偶像團體。
水柿稚子家裡有錢,自然住得起這價格昂貴的公寓。她半年前從家裡獨自一人搬到這,一來就和樣貌談吐出類拔萃的星野薰看對了眼。
相處了幾個月之後,徹底成為了一對黏黏糊糊的地下小情侶。
“啊?!怎麼回事?”
水柿稚子被星野薰的話吓了一跳,圓圓的小鹿眼裡盛滿了驚訝。星野薰最近因為母親去世的事,消息消息不回,人也一天二十四小時地悶在家裡。
要不是星野亞裡沙葬禮的那天她親眼見到了星野薰究竟有多麼的痛苦頹廢,她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個渣男在玩人間蒸發那一套。
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尤其還是處于暧昧期的年輕人。水柿稚子對自己這位新晉男友朝思暮想得不行,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見見面說說話,竟是連畫到一半的妝容都不管了也要和對方待在一起。
“我怎麼知道啊?”
金發青年有些崩潰地抱頭蹲下:“我昨晚不過就是去了一下酒吧,結果一回來就看到家裡滿地都是血,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倒在那裡……稚子,你說我是不是該去找個寺廟驅驅邪啊?怎麼這段時間能倒黴成這樣?”
十八九歲的女孩正是感性又極富有同情心的時候,水柿稚子一聽,當即便心疼起了自己這個剛剛喪母的男朋友。可還沒等她溫柔地抱着星野薰說出什麼安慰的話,就看見似乎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拐角處走了出來,從容地拉開被星野薰關上大半的入戶門,蹲在門口查看起了室内的情況。
水柿稚子沉思着站起身,偏頭拍了拍身旁的男朋友。
“那是誰啊?你認識的人嗎?怎麼我看他有點眼熟?”
女孩柔軟的手掌将金發青年從抱頭崩潰中短暫地扯了出來,星野薰的情緒驟然被打斷,一副發懵的表情擡頭起身,剛好對上門口那人扭頭看過來的目光。
那是個年紀大概介于年輕與成熟之間的男人,樣貌清俊,衣着利落,黑框眼鏡微微反射着從室内照射下來的自然光,顯得整個人儒雅又睿智。
——如果這個男人的名字不是叫工藤優作就更好了。
星野薰這下是真的有些崩潰了,誰能告訴她為什麼這個人會出現在這裡啊?他平時不是經常像個學術宅一樣待在家裡寫小說哪怕出門旅遊都會被編輯催稿所以留在賓館嗎?
他的編輯究竟有沒有在好好工作啊!
算了,腿長在人身上,工藤優作出現在哪裡也是他的自由,要怪隻能怪自己不是真的開了天眼的預言家,沒法精準地預測未來。
譬如這一具屍體,再譬如好像跟“案件”這兩個字有什麼神秘的不解之緣的工藤姓男人。
瞬間的真情實感的崩潰被星野薰迅速地藏入表演出來的情緒之下,倒一點也不顯得違和。她和身旁的小女友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各自都在用詢問的眼光看着對方。
你認識?
我不認識!
那他是誰?
誰知道啊!
“抱歉,我突然出現在這裡似乎對你們造成了一些困擾。”
工藤優作有些歉然地看着面前這對有些防備又有些茫然的小情侶,起身走到了星野薰和水柿稚子的身前,遞出一張簡約大氣的名片。
“不過水柿小姐應該見過我,您父親前天在家中舉辦的那一場推理小說書友會,在下有幸作為嘉賓被邀請到場。”
“啊!我想起來了!”
并不算久遠的記憶緩緩啟動,水柿稚子終于反應過來這抹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您是工藤先生!那個超有名的推理小說作家!”
星野薰一頭霧水地接過名片,态度倒是沒有先前那麼防備了,隻是她從來不看推理小說,自然對“工藤優作”這個名字不甚熟悉。可眼下人家都已經到面前打招呼來了,再不回應隻會顯得不禮貌,當即也客套地伸出右手與對方淺淺地握了手算是寒暄,兩隻戴着手套的手掌一觸即分。
“工藤先生怎麼會……呃……在這?”星野薰有些不解地撓了撓頭:“我是說……您是來這邊作客嗎?我剛剛是不是吓到您了?”
“雖然我很想說‘是的’,但說謊并不是一個好行為。”工藤優作眨眨眼,微笑的面龐顯得溫和極了:“實際上我出現在這裡的緣由,對星野先生來說屬實有些冒犯。”
“哦——不是?等等?你知道我的名字?”
星野薰的眼睛瞬間就瞪大了。
“唔……畢竟這姑且也算是我工作的内容之一。”
工藤優作聳了聳肩,面上的神色不見半分尴尬:“水柿先生與我也算是許多年的朋友,因此在突然聽聞自家女兒跟一個不清楚底細的年輕人在一起了之後,老父親實在放心不下,就委托我對女兒的男朋友——也就是星野先生你進行一番最為基礎的調查。”
“調查?我?”
金發青年神色荒謬地指着自己,雖然面上的表情還算友善,但身旁的女友已經能充分感受到自家男友話語中散發出來的不爽,當即便跳到星野薰的身前摟住她的脖子,強迫她低頭同自己對視。
“對不起嘛,我也沒想到爸爸他會做這種事。”水柿稚子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用上目線看人的時候帶着股可憐巴巴的意味:“怪我,我應該找個正式的機會介紹你們倆認識的,而不是讓爸爸擔心我從而找了偵探來調查你。”
“阿薰,不要生氣好不好嘛~爸爸他隻是有點不放心我~”
水柿稚子于撒嬌哄人這一行為顯然經驗豐富,軟着嗓子哄了沒兩句,星野薰那些零星的怒氣就已經消散了個一幹二淨,那點微妙的由于被“未來嶽父”懷疑而産生的委屈和不滿也被抛諸腦後。她歎了口氣擡手松開水柿稚子摟着自己脖子的胳膊,再擡首時已經恢複到了日常人際交往中那副八面玲珑的樣子。
“工藤先生既然兼職私家偵探,那麼等下破案的事大概要麻煩您了。”
星野薰面色沖工藤優作的方向點了點頭,面色由于并不充足的睡眠和剛剛的驚吓而顯得有些蒼白。工藤優作狀似不經意地觀察着她的神情與動作,面上卻八風不動地回應着。
“或許星野君這句‘麻煩’對接下來到達的人說會更好?”
工藤優作扭頭看向電梯的方向:“我隻是個偵探而已,案件的偵破還是要依靠警方的力量,你看,他們到了。”
星野薰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正有節奏地跳動着,而後緩緩地定在了一個數字之上。
然後電梯門緩緩開啟,熟悉的搜查一課警官們沉默而有序地降臨現場,并着目暮警官身後不遠處一個分外高大的,熟悉得某人光是看着就感到眼底微微澀疼的身影。
早該想到的,金發青年垂眸移開目光,纖長的睫毛将那些紛雜的思念嚴密地藏在眼底。
伊達航,他現在也是搜查一課的一名刑事警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