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偵探,不是上帝。”
工藤優作略帶着笑意回望身旁滿眼寫着懷疑的青年,頗有些無賴地一聳肩:“破案要講究證據,可不是我看誰可疑誰就是犯人。”
“那就是不知道了。”星野薰了然地收回目光,顯然她也沒有指望自己随口一問就能得到答案。秋山家那幾個繼承人裡有人對她有殺意這事她一早就知道,不然昨晚也不會借着搭上巴塞洛那條線的機會而出去躲了一晚上加一上午。
可她沒想到自己這一躲反而躲出了麻煩,回到公寓一開門就被一具屍體和滿地涼透的鮮血暴擊,在瞬間的權衡利弊後不得不扯着嗓子當了回尖叫氣氛組,然後慌裡慌張地報了警。
兇手的身份并不難猜,星野薰自己就有十多年關于殺手追蹤與反追蹤的經驗,之所以昨晚出去避風頭的原因就是摸透了那位不知被誰派過來的殺手的行為邏輯,笃定對方會在昨晚對自己下手。
作為她自己,一個道上沒名沒姓的小殺手完全能夠随便應付,然而作為“星野薰”這個人,則是完全沒有能力應付一場未知的謀殺。為了不讓這個偶然得來的完美身份就此折戟,星野薰不得不做出了一個最“慫”的選擇:
——裝作心煩意亂去酒吧喝一晚上酒,順便搭上巴塞洛這條線,利用組織的手将自己送回秋山财團内部。
令人驚喜的是,巴塞洛對于送星野薰回秋山财團奪權的事情十分感興趣,以至于還不等星野薰開口,反倒是由他先提出了合作的事宜。
這無疑為星野薰打入組織的合理性更添了一層厚實的保險,至于以後巴塞洛要為公安背上多少口巨大的黑鍋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正好她也不想管,巴塞洛這個人雖然算不上是朗姆的心腹,但他為組織做事的二十多年來,種種行徑也稱得上一句“惡貫滿盈”。
坑一把純粹的惡人什麼的,兩全其美的好事兒。
隻是人算不如天算,星野薰萬萬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出去了一晚,自己的家裡就發生了命案,搞得她猝不及防地就成了命案的第一發現者和嫌疑人之一。
該說不愧是名偵探柯南的世界嗎?少了什麼都少不了各種各樣的案件。
星野薰想到這裡又不由得擡手揉了揉額角,她總覺得自從自己進入警校後,就總有各種各樣預料之外的事件不斷地挑戰着她的精神承受和随機應變的極限,以至于她現在遇到意外時,心底甚至會升起一種近乎荒謬的塵埃落定之感。
命運果然不會輕易放過她這個掙紮着求生的可憐人。
密集又規律的腳步聲從室内漸漸接近,伴着裝載着器具的織物摩擦聲和低沉的說話聲。星野薰适時地微微站直身闆,面無表情地看着警察們一個接一個從自己家裡走出來。伊達航走在最後,正垂着頭和身旁的警官讨論着案件的相關信息。
而後腳步聲停了下來,目暮警官帶着人走到走廊另一邊秋山家那三個人旁邊說着什麼,星野薰略顯無趣地打了個哈欠,還不等放下捂嘴的手,便見得自己身前投下一片陰影。
“星野薰先生。”
伊達航高大的身形幾乎擋去了全部走廊裡原本就不甚明亮的日光,嚴肅的面容在陰影裡甚至顯得有些吓人。
可星野薰卻莫名地在他的眼神中讀出一絲懷念。
她心下不由得“咯噔”一聲,班長該不會看出來了什麼吧?
“你的住所暫時由我們警方封鎖,在案件告破之前,你還沒法回去。”
“那我住哪兒?”星野薰頭痛地揉了揉額角:“案件要多久告破?總不能你們好幾年破不了案,我就好幾年回不了家吧?我的東西還全在裡面呢!”
“以後的事情警方無法保證,但今晚星野先生不必擔心住處。”伊達航微微側身,為星野薰讓出一條路:“星野先生是案件的相關嫌疑人,今晚需要待在警視廳。”
“不是?我怎麼就成嫌疑人了?!我明明是受害者好不好!”
金發青年被警察的一番話瞬間氣得跳腳,滿臉都寫着氣憤。可面前又高又壯的警官見此情形連眉毛都未曾動,隻右手擺出了個“請”的姿勢示意星野薰跟着警官們一起走,無形的壓迫感迫使對方不由自主地小了聲音,臭着一張臉鹌鹑似的跟在前邊一串警察的身後走了,時不時發出不滿的“哼”聲。
“工藤先生。”
看星野薰到底是乖乖地跟着警察走了,伊達航回身微微欠身向一旁的工藤優作示意。他同這位望月朔的鄰居先生隻見過一次,不過聽景光說,這位鄰居先生曾經帶着兒子去望月朔的墓前祭拜過。此刻在案發現場偶遇,雖然不太熟,但依舊還是禮貌地打了招呼。
“伊達君剛剛的神情,是想到了誰嗎?”
工藤優作推了推眼鏡,睿智的眸光透過鏡片投在面前的警官身上:“可能因為都是混血的原因吧,這位嫌疑人先生确實同望月君長得有幾分相似。”
“但也隻是幾分相似罷了。”伊達航微笑:“我不會因為誰長得像曾經的摯友就對誰網開一面,那對于摯友來說并不公平。工藤先生放心,作為一名警察,我不會讓個人的情緒影響工作。”
“警視廳事務繁忙,先告辭了。”
從案發現場回到警視廳的路途,星野薰與伊達航被安排在同一輛警車上,她一路偷偷瞟了好幾次自己這位曾經的同窗好友好幾次,心裡不由得泛起嘀咕。
伊達航應該看不出來什麼吧?
畢竟論觀察能力和細緻程度,伊達航雖然優秀,卻也不如同期的降谷零和諸伏景光。
至于剛剛的工藤優作,雖然同望月朔是鄰居,但實際見面的次數并不算多,倒不如五人組這種朝夕相處了半年多的人容易看出破綻。
“坐吧。”
伊達航一路帶領着星野薰直奔審訊室,在審訊桌前落座後便迅速進入了工作狀态。星野薰雖是個花花公子,但前二十年活得還算遵紀守法,對警視廳這種地方天然地就有種莫名的畏懼感,當下也沒有了什麼被當成嫌疑人的憤怒,隻老老實實地順着伊達航的指示在椅子上坐下,眼神有些緊張地四處亂瞟。
審訊室的人被人敲響而後推開,手捧文件夾的警員大步走到審訊桌前将文件遞到伊達航手中。星野薰神色惴惴地看着他迅速地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嘩啦啦”翻動紙張的聲音在安靜的審訊室内顯得分外響亮。
“調查顯示,星野先生前一天确實在晚上的23:46進入了一家酒吧,在對酒吧的工作人員進行詢問之後,得到了你曾經在吧台喝酒的事實。”
伊達航合上手中的文件,直視着對面的星野薰。
“但同時,工作人員也稱,你在大概淩晨一點過後就離開了吧台不知去向,直到早晨六點閉店都沒再見過你。請問淩晨一點之後,星野先生又去了哪裡?”
星野薰聞言一噎,卻不得不做出一副努力回憶的樣子,心裡迅速地把巴塞洛罵了個狗血淋頭。
巴塞洛帶她過去的當然不是什麼酒吧内部的休息室,且她早晨離開的時候酒吧早已打烊,是從另外的出口出去的,那邊沒有監控,依照黑衣組織的行事風格,自然也不會有人目睹她的離開。
這一番操作反倒是把她原本合理的不在場證明給搞沒了。
可跟黑衣組織的接觸她沒法告知刑警這邊,哪怕公安那邊對她的行動一清二楚,此刻也沒有理由和立場來刑警這邊撈人。星野薰皺着眉頭沉思了半晌,愣是沒找到半點為自己正名的辦法,隻得将能說的部分和盤托出。
“我記得那會兒我應該是喝多了摔壞了杯子,然後有個人帶我去休息室處理傷口了。”星野薰揚了揚自己還包着繃帶的手掌,頗有些愁眉苦臉地道:“然後我就酒勁上頭睡着了,連給我處理傷口的人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那你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酒吧?”
“唔……具體時間我沒看,但看當時的天色,怎麼也得是上午的八九點鐘了。”
八九點鐘。
伊達航又翻開了文件,看着地鐵監控的調查報告,上面确實顯示着星野薰在9:13的時候進入了酒吧街那邊的地鐵站。
“可酒吧六點就關門了,你又是從哪裡離開的?”
“當然是後門啊!”
星野薰理直氣壯:“酒吧後門連着居民樓,再說了那麼大的酒吧,哪怕是關門了也會有人值班,想出去還不簡單?”
後門嗎?那邊确實沒有監控能夠證明。
伊達航皺了皺眉頭,将手中的文件向後翻了一頁:“既然你是早晨就離開了酒吧,為什麼過了中午才回家?酒吧街離你的住處并不算遠,搭乘地鐵最多也就二十分鐘的路程。”
這咋編?總不能說她為了躲殺手躲得徹底點所以一直磨蹭着沒有回去?
星野薰苦着一張臉開始胡言亂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可能是自從母親去世後就一直壓抑着情緒吧,昨晚突然去酒吧喝酒不過是想找個方式發洩一下内心的難過。今天早上清醒過來之後走在路上,想着和母親曾經在家裡的點點滴滴,突然又不敢回去了,我怕回去看到母親的遺像會……會……”
她的話音越來越低,直至最後将整個腦袋都垂了下去。伊達航似乎看到有什麼晶瑩的東西倏地砸落下來,沒入星野薰深色的衣料裡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