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人的紅唇,頸間珠寶璀璨,側開叉的裙擺下露出一雙細長跟的尖頭鞋。
鞋尖一晃一晃,仿佛踩在周野剛剛自我批判過的良心上,也踩在她理智和情緒的分界線上。
戚師然眯着眼瞧過半天,終于認出了來人,喉間不由得發出一聲輕笑。
而後回應周野的,是她小聲又意味深長的嘟囔:
“因為被某個人傷了心,借酒消愁,不行?”
略有嬌嗔的嗓音被酒浸潤出黏糊糊的甜味,殺傷力極強。
比起責怪某人,倒更像是在撒嬌。
見到有人比自己先一步搶占了“白小姐”的青眼,有幾個嘈雜的聲音在邊上說起不太好聽的話。
“你誰啊?穿成這樣就來了?今晚這裡是舞會……”
“喂,你已經出局了,麻煩讓一邊去。”
但無論是周野還是戚師然,都像沒聽見似的,把那些話屏蔽在對視之外。
“我不是讓你别亂跑嘛?被安保的人抓到把柄怎麼辦?”
“我在找你,不算亂跑。”
周野又擡腳靠近幾步,與人隔了兩個座位坐下。
見她不說話,處于衆人視線焦點中心的人便繼續望着周野,似乎仍在等後者開口。
“你……”
周野知道,這個時候她應該說抱歉,然後誠懇地認錯。
她可能會被罰酒,可能會被周圍的旁觀者取笑,這都是她應受的。
可戚師然的眼神分明是清透的深潭,讓人看着就不自覺地想要放松沉淪,又同時源源不斷地調動着周野内心深處的危機感。
于是她不敢開口,怕說錯、怕說多,更怕自己說多錯多。
所以周野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措了半天詞也不知該如何說,最後在嘈雜的背景音中莫名其妙吐出來一句:
“今晚上怎麼沒戴墨鏡?”
在現在的語境裡,簡直是冷笑話級别的幽默。
正含着一口威士忌的戚師然瞬間被逗樂,眼角都憋出紅色。
她聽到這句不解風情的話,故意繼續裝出一副惹人心疼的模樣道:
“不是你老愛摘我墨鏡嘛?我想,或許你不喜歡它。”
周野無甚反應,周圍的人聽到這句話卻是大跌眼鏡,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那可是身價百億的富商小姐啊!你問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題!?她還真的配合你答?
遲遲沒有等來自己想聽的話語,戚師然不滿地把手中空杯往吧台裡側一推,示意調酒師換酒。
“你來找我,總不至于是想坐在那兒看我喝的吧?”
“……等着我醉,想看我笑話?”
周野吸了口氣,終于起身走過去。她這一下擋住了戚師然頭頂的光,眼底的光影晦暗不明。
空酒杯倒成一片,酒味熏得人發暈。周野看着戚師然那都快要坐不住的模樣,内心靜默着掀起無邊暗浪,攪得她腦子一片混亂。
她喝這麼多,難道就是為了等自己道歉?
如果自己今天不來呢?她又要在這群人面前喝到什麼時候?
“這是幹什麼呀?大家都是來這兒社交喝酒的,你不喝就邊上坐着去。”
“是啊,多掃興。等下舞會就開場了,你這是想攔着白小姐選舞伴?”
見周野像是啞了聲,戚師然的臉也冷下幾分。
她敲了敲桌子催促酒保,然後幹脆自己探身進櫃台裡,伸手抓出一瓶昂貴的進口貨。
“快點!再來一杯!”
面頰绯紅的戚師然用目光在周圍那些貴客光彩的面色上繞過一圈,最後停在周野臉上。
她拔掉已經開過了的瓶塞,随手挑了個空的柯林杯就往裡頭添滿,杯口在唇邊遊移:
“想對我說什麼?最後一次機會。”
她看着周野,還是在等待面前這人的回答。
正式演出的時間就快要到了,排練的聲音也随之消散,四周頃刻間安靜下來。
可周野還是沉默。
“不說?不說算了,我去找人跳舞……”
戚師然像是放棄了,嗤笑一聲晃悠悠站起身,欲往人堆裡頭走——那些想要攙扶的手幾乎越過周野組成一張貪婪的網。
然而就在戚師然與周野擦肩而過的瞬間,她感覺自己手中的酒杯被奪了去。
她回頭,看見周野單手抓着酒杯壓在唇間,緊鎖着眉頭仰頭就是一大口。
“别!那是……”
戚師然驚得差點呼喊出聲,懸在半空中的手抖了一下。
方才為了裝得更像,她特地選了瓶68度的伏特加,隻是想讓酒精的味道更加明顯罷了。
但她萬萬沒想到,周野會一聲不吭地搶走杯子。
半句話已經出了口,可她想要阻攔的動作還是遲了。
等她握住周野小臂的時候,那杯酒已經在周野的動作下,被灌了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