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死者的房間離開回到1910房,時間已經匆匆來到了第三日夜裡。
晚上18點過,兩人剛在客廳用完服務員打包好送上來的菜,周野便注意到戚師然匆匆換了套衣服出了門,不知又要到什麼地方去享受美好人生。
周野沒她這麼好興緻,洗過澡之後,便一心隻想着上床休息。
當然,說是休息,最終她也沒能在生物鐘到點前成功入睡。
船上沒什麼娛樂活動,她拜托給李緣查的東西也沒回音。周野靠在軟和的床頭,思來想去也無事,索性翻看手機裡保存的證物照片,梳理起案情。
結合線索,她目前的猜測是,在“人魚歌号”出海前,走私者“安德魯·梅”便與船上的工作人員“王保富”達成了合作。
安德魯負責假扮賓客、在混入船上後于第一天夜間潛入密道,到玻璃柱裡偷取“美洛斯之月”;作為後勤人員的王保富則會幫助她調整探頭的位置,以方便她光明正大地走入20層甲闆,認證“維修工”權限,并盜用救生艇離開。
然而,這看似雌雄大盜的組合,最後上演的卻是螳螂捕蟬的戲碼。
在安德魯·梅第一次得手後,應當是順利了返回了密道。
後來會出現在玻璃柱中,可能是安德魯·梅被打暈、或用其他手段從下至上“塞”進管道内——這也是她背部、腿部會有擦傷的原因。
至于昨天晚上的人影……
安德魯·梅的房間内有“密道”,她并不需要通過19層,更沒有理由引導自己進入監控範圍。
所以,有一定的可能是王保富。
周野的手指劃過那幾張監控的截圖。
現在,問題就集中在了兩點:
第一,兇手是如何對安德魯·梅下手的?
這船上沒什麼專業設備,也沒有法醫。要弄清楚真實死因,或許她還得找個時間,親自看下屍體。
至于第二個問題,“維修員”為什麼要引導自己出現在案件中心……
周野頗感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
如果兇手的确是王保富,那在他的背後,一定還有人藏得更深。
負責挖掘密道的裝修隊、對重要監控進行遠程删除的黑客、通過電台與船長進行連線的假海警、甚至是Pilim背後的老官方。
要能聯系上這麼多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這“幕後主使”的能量不可謂不大。
難道,是“絲西娜”?
不管“絲西娜”和戚師然是不是同一個人,她都說過此次要對藍寶石下手。可如今行程已經過半,她該有所行動才對。
還有這艘“人魚歌号”……
戚師然到底為什麼會選擇斐濟這個小國進行注冊?這艘郵輪上會發生的事情,她真的一無所知嗎?
周野的第六感告訴她,這案件還是有哪裡有些古怪,似乎是在這些線頭之中還漏掉了些什麼重要的東西……
思緒一時卡殼,她的手指無意識翻過一張張相冊内保存的照片。
最後,她的視線停在了那隻煙盒内側的照片上。
舊照片上布滿細小的劃痕,似乎被主人摩挲過許多遍。
在安德魯每次抽煙的時候,是會先想到母親帶自己拍照時挽着她的臂彎,還是也會從煙草裡品出不得不咽下的苦澀?
她耳邊忽然響起戚師然的聲音:
「……會不會是因為周小姐你的運氣不錯,人生過得還算如意,沒見過可憐人的生活,所以才不信?」
白天的那句話再度自周野耳邊出現,同時浮現在她眼前的,還有戚師然那張永遠噙着笑意的臉。
周野攥着手機的手指緊了緊,指尖處因用力而泛白。
運氣好?
周野嘲弄地笑出聲,暗下的手機屏上反射出她唇角挑起的那抹戲谑。
她的運氣,可一點都不好。
……
烏綿鎮位于平河縣東邊,是一個用窮鄉僻壤四個字便足以形容完全的小地方。
冬天的時候,鎮子裡熱電廠劣質煤燒出灰撲撲的煙,總是貌如其名地遮住底下的平頭房。
許多低矮建築外牆上磚瓦剝裂,全是皮球砸出來的黑印和碎紋。
那個時候,她總是最後一個離開學校的。
穿過叽叽喳喳的孩子群和野狗的吠叫,她緊緊抱着那隻皮質的包,走向那個灰白背景中唯一色彩鮮明的紅磚房。
吆五喝六的聲音碰撞着麻将音,從紅磚房裡頭一層層蕩出來。
“今天怎麼這麼早下課,沒逃學吧?”
倚在石灰膏漆的門框邊上的,是個穿亮粉色睡裙的大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