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戚師然在穿衣打扮上眼光挑剔,對郵輪房間的裝潢也講究。
地毯是意大利的、裝飾畫是拍賣來的;中央空調不要命地打,像是不把人吹感冒就顯不出主人家的大氣。
周野記得,自己上次也是坐在這個位置。當時同樣的冷風從背後拂來,吹涼她被迫托住戚師然下巴的那隻手,叫她内心冰寒直墜谷底。
“絲西娜”,是天網排名第一的大單子,是傳聞中會奪人性命的美女蛇,是危險的代名詞。
這個女人當年出現在莊園大火中,和那場國際軍火.貿易案有理不清的關系,叫她費盡心力尋找許多年。
如今卻盤着頭發抱着抱枕施施然坐在她對面,和她主動聊起那個在懸賞榜單上價值七八位數的身份。
周野的眼神凝下,比空氣的溫度更冷。
手機“嗡嗡”振動,喚回周野遊走的意識。她按亮手機,瞧見那是李緣發來的一串消息。
一條條信息在她手指下滑過,飛速進入她理智運作的大腦,在印證她猜測、叫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叫她感到莫名的酸澀。
可……多年調查的案件有進展,她應該感到開心不是嗎?
周野反手蓋住手機,呼出一口壓抑的濁氣,換了個姿勢靠在沙發軟墊上,擡起眼看向對面明顯面露緊張的戚師然。
“下面的話,我随便講講,你也随便聽聽,看我說得對不對。”
“結合黑影的高度、通風管道的粗細、以及你方才說出了兇器是針管來看……今天晚上停屍間外的黑影根本就不是什麼王保富,而是你的人。”
“是你通知餘菲假扮的吧?”
周野說起自己的分析,每個字音都咬得重。
被如此質問的戚師然顯然并不甘願直接認下罪狀。
她靠着沙發墊,舔了下幹澀的唇,濕潤的眸子閃了閃,“周大警探僅僅隻有猜測吧?”
周野惜字如金,“窗戶玻璃上有粉底的痕迹。”
戚師然認真聽着她的話,點了點頭,又輕聲問,“假設你說的都是真的,那我這麼做的話,目的是什麼呢?”
“你想提醒我——事實上,你已經不止一次提醒我線索了。”周野目光如炬,聲音裡聽不出情緒的波瀾,“之前的地下密道是這樣、兇手的作案動機也是這樣。”
她記得,在昨天研究玻璃柱入口時,戚師然站在她身邊曾無端說了句“人總不可能是從地裡蹦出來的”。因為這句話,她才發現地下還有通行的空間。
在死者房間内,又是她把糖塞進行李箱,說“借放一下,等帶出房間後,東西便是我的了”,以此暗示幕後黑手的目的是想要通過轉移屍體的方式帶走寶石。
一次提醒或許是碰大運,可這已經整整三次了,哪有這麼巧的事?!
面對周野的指控,戚師然臉上适時出現一縷疑惑,“啊,那周小姐可是太高看我了,我怎麼不知道我的推理功夫這麼厲害?”
“是啊,因為你不是靠推理的,”周野的眼神凝下,比空氣溫度更冷,“這本來就是你設計的全盤計劃,不是嗎?”
戚師然的笑容僵住了。
“我之前一直沒想通,這麼一艘大體量的船,難道僅僅靠一個後勤的内線改了改監控的角度,就可以讓死者自由出入?”
周野的手指在腿上敲了敲,低氣壓充斥眉眼間,“現在我明白了,因為真正的内線,就是你這個郵輪主人吧?”
說話間,周野的嘴角分明在笑,卻藏着絲絲冷意。
“按照原計劃,或許那個要通過假海警手段奪走寶石的人就是你。”
“但後來,出了某些出乎你預料的意外。王保富反水,安德魯·梅離奇死亡,所以你在發現我的身份後選擇将計就計,想要借我的手‘破案’,也順勢摘清自己。”
為什麼在準備郵輪時,會選擇斐基這個小國家作為船旗國?
因為它既是國際海底管理局成員國,有在公海上的司法管轄權,不至于立刻招來國際刑警;又是個小島國,執法力量相對薄弱,對“絲西娜”轉移屍體來說,可操作的空間較大。
為什麼錯綜複雜的密道可以瞞天過海?
——因為那本來就在戚師然的計劃之中,甚至有可能是她自己親手設計的。
虧她之前還調侃戚師然管不住手下人,結果到頭來,這壓根就是她的故意為之!
“其實,案件發生之後,我就托我一個朋友查了下你們船上監控雲數據的情況。結果是,她剛剛告訴我,你們的系統,她根本無法破解進來。”
“所以,壓根就沒有什麼頂級黑客,那就是你命人切斷的吧?”
“你的……朋友?”
周野捏着手機的右手從腿間垂下,她摩挲着手機殼背面道,“哦對,忘了和你說。我那個朋友從小就靠這手藝把自己養大的,曾于天網通緝令排行49,犯罪戰績可查。”
“說到這兒,我倒是挺好奇的,你們一個私人公司、娛樂性質的郵輪,有什麼必要把網絡系統做得這麼紮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