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聽到了聲音。

“恭喜，你們的寶寶已經順利完成了發育階段，再觀察兩天，你們就可以帶他回家了。”一位中年女性的聲音帶着喜悅之情說道。

腳步聲逐漸靠近，最終在他身邊停了下來。

原本單調的天花闆視野中出現了兩個人影。

一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婦女面帶微笑，對旁邊一位穿着格子襯衫的年輕男子說：“來，看看你們的寶寶。”

年輕男子俯下身來，眼鏡後透出好奇的目光。

“讓我看看……哦，這就是尾巴嗎？”男子好奇地問。

“這不是尾巴，這是尾勾，是雄性特有的生理特征。你們的寶寶已經成功發育成一個健康的雄性了。”中年女性糾正道，“你看，他的尾勾多麼靈活，發育得非常成功。”

“真是難以置信。我們的孩子，和我們長得如此不同。”年輕男子感歎道。

“他依舊是你們的孩子，隻是他的基因中融入了極少量的地外星系生物基因片段，這都是為了讓他在将來的惡劣環境中能更好地生存。”中年女性解釋道，同時伸手将寶寶抱了起來。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穿着嬰兒的小袍子，他伸出手，不由自主地揮動了一下。

“寶寶是想要爸爸抱嗎？”中年婦女将他遞給了男子。

“這個，我該怎麼抱呢？”男子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真是個傻爸爸，來，媽媽來抱。”中年婦女轉向了在場的第三人。

他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氣，看到她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落在淡黃色上衣的前襟上。

他被交到了她的懷裡。

他本能地感到與她親近，她的氣息和心跳讓他感到安心。

不經意間，他的小尾勾纏繞上了她的手腕。

“啊——！”手腕被尾勾觸碰的一刹那，她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吓，抱着他的手突然松開。

中年女性急忙伸手接住孩子：“哎呀，你怎麼這樣？！”

“對不起，對不起。第一次襲擊時，我妻子的家人在她面前被……她因此留下了心理陰影。”男子解釋完，轉身輕聲安慰她：“沒事的，别害怕，這是我們的孩子。”

然而無論他如何安慰，她始終沉默不語，甚至開始低聲啜泣。

男子無奈地說：“您也看到了，我妻子的情況确實不适合親自撫育孩子。之前她做了三次心理測評，前兩次都沒能及格，但這次勉強通過了，我們才能來育幼中心探望。”

中年女性歎了口氣：“這種情況我們見過不少，很多父母在理智上能接受，但在情感上卻難以适應。”

“确實，本來我們沒打算要孩子，但政府發布了‘星火計劃’後，我們不得不響應号召。自從孩子出生到第一次發育，我妻子的情況越來越糟，她每天都在強迫自己，與潛意識作鬥争，她也很辛苦。我們平時工作都很忙，希望将來我們提交集中撫育申請時，您能在評分欄給出公正的評價。”

“我理解你的意思了。”中年女性說。

“那麼今天就先這樣吧，謝謝您，教授。如果有任何事情，我們會再聯系。”男子告别後，急忙帶着情緒不穩定的妻子離開了。

中年女性沉默了半晌，自言自語道：“連爸爸都沒抱一下孩子。”

“嘟——嘟——嘟——”

通訊器那端響了很久，終于被接聽了。

“喂，有什麼事嗎？”男人的聲音透過通訊器傳來，帶着一絲疲憊。

“……爸、爸爸，”男孩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說，“下周學校考完試放假，我可以回家住一段時間嗎？”他的聲音微微顫抖，似乎在擔心父親會拒絕。

“你要住多久？”男人仿佛在權衡着什麼。

“這次放假有三周的時間。”男孩小心翼翼地回答，眼中閃爍着期待的光芒。

“恐怕不行，過兩天我要去103号定居點出差，家裡隻有你媽媽。”

“我，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男孩緊張地說，聲音中帶着一絲懇求，“我會小心不讓媽媽看見尾勾。”

“不行，我不放心你和你媽單獨待在一起。”男人一口拒絕了。

男孩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又失望地閉上了。

男人感覺到自己拒絕得太生硬，停頓了一下，試圖緩和氣氛，說：“等我回來你再過來，好嗎？”

“那爸爸你大概什麼時候可以回？”男孩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失落，但還是忍不住追問。

“這個目前還不能确定，确定了我會提前跟你聯系。”

“……”男孩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還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我挂了。”男人催促道。

“好的，爸爸再見。”

通訊器那端傳來“嘟——嘟——嘟——”的挂斷聲，男孩愣愣地看着手中已經挂斷的通訊器發呆。

他回想起前兩天在集中撫育中心老師的辦公室外偷聽到的對話。那時他正巧路過，無意中聽到了裡面傳來的低語聲。他停下了腳步，好奇心驅使他靠近了那扇半掩的門，偷聽起了裡面的談話。

“是嗎，那孩子也……”老師顫抖着聲音，捂着嘴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