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很遺憾。”對面身着軍裝的人回答。他的聲音低沉而嚴肅,透露出一絲無奈。
低着頭的老師哽咽了一聲,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目前已經進入二次發育年齡的孩子,你要密切觀察他們的日常狀态。”軍人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有時候……”老師擡起頭說,“我真的不得不質疑這個已經開展了将近三十年的計劃的正确性,接近90%的死亡率,這些孩子一出生就要面對如此殘酷的命運,”她仿佛再也無法忍受,憤怒地提出問題,“我們這一代人是不是做了一個完全錯誤的選擇?”
“那是因為你一直負責照顧的是雄性幼兒,有機會的話建議你申請到雌性幼兒營去看看,那邊進展順利,年齡最大的一批孩子已經是優秀的戰士了,他們的表現非常亮眼。”
“所以,這些犧牲都是值得的?”短暫的情緒失控後,老師快速收斂起臉上的悲傷,冷冷地看着對方。
軍人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我隻能告訴你計劃還在穩步推進,我們不是上帝,也不是神,過程中的困難和挫折在所難免,沒有人喜歡看到死亡。想想你死去的同事和戰友們,勝利是要付出代價的,為了走過這段黑暗的歲月,我們的前輩已經付出了生命,我們的同輩也已經透支了自己的一生,而我們的下一輩甚至還未出生就已經被透支,再拖下去,押在賭桌上的隻會是未來更多代人的命運,現在的我隻希望這勝利來的更快一些,因為勝利的代價實在太過高昂。”
老師轉移開了目光,“我明白了,謝謝你,少校。”
“不用謝,每天晚上,我也是這麼對自己說的。”
軍人把拿在手中的帽子戴到頭上,“那麼我告辭了,提醒你一下,你需要去心理室了。”
轉瞬間,畫面再次沉入了黑暗。
不知何時,他發現自己又坐在了教室中。
眼前的課本字迹變得模糊不清,即便他努力睜大眼睛也難以辨認。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但狀況并未有所改善。
他隻感到鼻腔中呼出的氣息異常炙熱,某種莫名的不安感讓他全身躁動。
“你現在感覺如何?”模糊不清的老師在他面前揮動着手。
逐漸地,他感到全身僵硬,好像被某種物質緊緊包裹。
“老師,他的臉……!!”旁邊的同伴驚呼。
“不必擔心,他正處于二次發育階段,大家先出去,快去請醫生來!”老師命令道。
“你感覺如何?”老師再次詢問。
“……難受……”他勉強回答。
“哪裡難受?”老師追問。
他無法言語。他感到身體各處開始劇烈疼痛,這種痛楚從内部擴散至全身,強烈到連慘叫都無法發出。
這痛苦将持續多久?
他感覺自己仿佛墜入了沸騰的油鍋,全身的骨頭似乎在融化,每一刻都在忍受着煎熬。
這種能夠摧毀人意志的疼痛,讓他深刻體會到了何為痛不欲生。
痛楚難忍,他幾乎無法承受。
在内心深處,他不斷地呼喚着爸爸、媽媽、老師,渴望有人能來拯救他。
——你仍然堅信活着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嗎?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聽到這個問題,他似乎有所觸動,恍然意識到這本不應是他的命運。他的心中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悲涼,仿佛看着無可挽回的事情在眼前發生。
這種痛苦會持續多久?他詢問道。
那個聲音并未回應他,而是繼續提出問題:
——除了身體上的疼痛,還有心靈上的折磨。如果生存的代價是承受深重的身體和心靈之苦,活得并不幸福,你還會選擇繼續活下去嗎?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堅定地回答道:——會。
為什麼?那個聲音繼續追問。
即便沒有選擇的餘地,我也不想放棄。再堅持一會兒,或許就會有希望呢?他回答的速度并不快,但充滿堅定。
即使那希望微乎其微,實現的可能性極低?
是的,隻要心中依然懷揣着希望,就有可能迎來轉機。無論多麼艱難,隻要不放棄,總會有機會出現。我相信,活着就會有好事發生。
在實驗室深處的生物改造艙内,一個銀灰色的蛹幾乎占據了整個巨大的艙體。原本充斥艙體的藍色液體幾乎被完全吸收,而蛹仍在不斷地吸收着從改造艙管道中補充進來的液體,仿佛一個無底洞貪婪地吞噬着一切。
“看啊,他可真是個貪心的家夥。”菲利克斯專注地看着眼前的蛹,輕輕地壓低聲音說,仿佛怕吵醒了什麼,打擾到蛹體内部正在進行的奇妙變化。
尤利西斯詢問:“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原本隻是計劃進行一次簡單的複發育培養,”菲利克斯以一種仿佛在看宇宙間最珍貴寶物的眼神注視着改造艙,緩緩解釋道,“但随後我們發現他的生命體征開始朝蛹化反應轉變,因此我們提供了充足的養分支持,以确保這個過程能夠順利進行。”
在改造艙内,銀灰色的蛹持續分泌出濃稠的粘液,将自己牢固地固定在艙内。随着時間的流逝,蛹的表面在凝固後逐漸泛出銀色的光澤,宛如一枚未經打磨卻一眼可見其珍貴的寶石原石。
“眼前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弄出來的,這是我見過的所有相關資料裡都未曾記載的蛹化體。”菲利克斯說,眼中閃爍着狂熱而興奮的光芒,“這尺寸、這顔色——美極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