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裡爾在模糊不清的夢境中飄蕩,時而作為旁觀者,時而又化身為故事的主角,經曆着一系列錯綜複雜的場景。尚未從與至親告别的悲傷中恢複過來,他轉眼間又被抛入情勢緊急的戰場之中,有人緊緊抓住他,大聲疾呼,似乎在交代某個至關重要的任務。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傾聽,始終無法辨認出具體内容,他焦急萬分,呼吸也變得愈發急促。
好悶,太悶了。
他掙紮着,突然間某種障礙被打破,一陣清風拂面而來。
他本能地朝着那股清新之氣的方向掙紮,空氣逐漸變得新鮮而充足。
最終,他感到全身一涼,仿佛從某個束縛中徹底解脫出來。
從旁觀者的視角來看,銀灰色的蛹殼上出現了一道細小的裂縫,一雙沾滿黏液的蒼白手臂從中伸出來。在場的蟲族們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這一幕,無一動彈。
那雙手臂似乎受本能驅使,奮力掙開蛹殼,一個滿頭烏黑發絲的頭顱随之探出。菲利克斯指揮下屬取來專為雄蟲破蛹設計的生物織物,将其包裹住蘇裡爾的全身,随後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入具有促進尾勾硬化效果的制劑中清洗。
清洗完畢後,菲利克斯撥開那顆頭顱上散落的黑發,仔細檢查了他的面部和軀幹。
“蟲紋呈黑色,夾雜些許藍色,線條清晰且對稱,密集程度達到A級,符合高等雄蟲的特征。至于具體與哪個家族具有相似性,目前尚無法确定,需要在蟲紋數據庫中進行比對。”
蟲族的蟲紋蘊含着豐富的信息,包括血統、性别、等級、力量等,同一家族的蟲族,身上的蟲紋往往具有相似的特征。蟲族的細分生理學科中甚至有專門研究這些蟲紋的學科——蟲紋學。
說完,菲利克斯伸手向下,輕柔地檢查了尾勾。“尾勾鱗片為黑色,覆蓋度達到A級,密度和色澤初步判斷也是A級,長度同樣為A級,尾勾形狀正常,尺寸也是A級。至于力度和靈敏度,需待他清醒後才能進行測量。”
在溫暖的藥液中浸泡至蟲紋逐漸消退後,尤利西斯托起他的臉頰,輕聲呼喚:“蘇裡爾,蘇裡爾,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然而,蘇裡爾眉頭緊皺,煩躁地躲避着什麼。
菲利克斯迅速辨認出他的狀況:“他出現了感官過載,需要立刻更換一個房間。”
很快,蘇裡爾被從藥液中撈出,裹上生物織物,抱入了緊急準備的靜音暗室中。
從蛹中爬出後,蘇裡爾整個身體都陷入感知的混亂中。外界的光線強烈到他難以睜眼,然而即使緊閉雙眼,他仍然被繁雜到鋪天蓋地的聲音、氣味、觸覺攪亂了大腦。
直到進入靜音暗室,他才感到世界清淨了一些。
“蘇裡爾,聽得見嗎?”尤利西斯的聲音響起。
在遮蔽了90%日常光線的暗室裡,他的眼睛終于能夠較為舒适地睜開了。
這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盡管身處黑暗環境,他卻能毫發畢現地看清對面蟲帝的臉龐。
菲利克斯問道:“蘇裡爾,現在感覺如何?”
“眼睛可以睜開了,耳朵裡也沒那麼響了。”他有氣無力地說。
“還有其他感覺與以往不同的地方嗎?”菲利克斯問。
“鼻子,”他輕輕吸了口氣,“比剛才清淨多了。”乍一從蛹裡出來,從未聞過的蟲族氣味從四面八方襲來,蘇裡爾感覺鼻子都要被撐爆了。
“很好,”菲利克斯點點頭,“你現在餓嗎?”
不說還好,一說蘇裡爾立刻感到饑腸辘辘。
看到他撫摸着自己的腹部,菲利克斯立刻聯系了待命的研究員:“立即準備一份特殊餐點送進來。”
不久,一份包含淡藍色糊狀物和粉紅色花枝狀食物的餐點被送了進來。
尤利西斯拿起勺子喂到蘇裡爾的嘴裡。
食物一入口,蘇裡爾的眼睛亮了。
味道美妙無比,是他從未品嘗過的風味。
他來不及多說話,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着。
一盤食物很快就被他一掃而空。
“我怎麼了?”蘇裡爾直到吃飽後才有精力問。
“出了一點計劃外的情況,但總體上沒有問題,複發育過程很順利。”菲利克斯說,“不過初期你會有不适應,需要在暗室裡靜養一段時間。”
“哦,那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裡?”
“大概需要十天,如果恢複得快的話,一周左右就可以了。”
“明白了。”吃飽的蘇裡爾很快感到困倦,說完便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醒來後,他接受了全面的系統檢查。菲利克斯的團隊高效、迅速且安靜地進入暗室,完成了所有必要的工作。
在破蛹後的前三天,蘇裡爾一直處于一種混沌狀态,僅維持基本的飲食和睡眠。直到第四天早上,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發生了變化。
他終于從那些紛亂的幻覺和夢境中徹底清醒過來,有餘裕爬起來尋找他的智能終端,想要觀看烏爾什提到的年度四大星區巡回錦标賽的開幕式。
剛站起身邁步,他就被自己的尾勾絆了一跤,險些姿勢狼狽地跌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