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到變形的橘子頭終于反應過來,響亮地向厄裡斯女士道歉:“抱、抱歉!!!”
然後改正稱呼,重新開口:“阿姨好!!!”
短暫的沉默後,厄裡斯女士雙手環胸,露出一個了然于心的微笑:“果然是三個感歎号啊。”
由于鞠躬的姿勢,日向翔陽那頭橘色的短發輕輕垂落下來,幾乎遮住了整張臉,隻露出一雙紅得不可思議的耳朵。
加上他個子小小的,這讓他看起來像一隻毛茸茸的小狗。
患有可愛上瘾症的厄裡斯女士頃刻變了臉色,捧住心口,黏黏糊糊感慨:“卡哇伊呐。”
這個詞語日向翔陽聽懂了。
身體也更加僵硬了。
被莉莉安的媽媽誇可愛了。他的腦細胞一個接着一個缺氧,暈乎乎地想,自己可是個男孩子呀……是個男孩子呀……男孩子呀。
被、誇、可、愛、了。
日向翔陽羞憤欲死的時候,厄裡斯女士心情愉悅轉頭,很開明地對女兒說:“媽媽同意你們在一起了!”
莉莉安:“才一個多月沒見而已,媽媽你的腦補能力進步得令人驚歎。”
厄裡斯女士并沒有聽進去這句,自顧自問:“親愛的,你可以幫媽媽翻譯一下嗎,問問阿姨可不可以摸下他的頭發?看起來好軟的樣子!”
莉莉安無動于衷:“媽媽你現在笑得過于變态了,麻煩你克制一下。”
然後上前一步,擋在變态媽媽和柔弱羊羔之間,拎起仍舊保持鞠躬姿勢的橘子頭,流暢地切換成日語,問:“你是變成雕塑了嗎?”
“啊,抱、抱歉!!!”
學校裡有開設英語課程,可惜日向翔陽的英語水平太爛了,所以除了“三個”和“卡哇伊”之外,全程都沒聽懂她們在講什麼。直到衣領受力,才從呆滞狀态解脫出來。
然後一秒切換表情,從凝固變成驚喜,熱烈地望向莉莉安:“莉莉安居然可以切換兩種語言!”
“你為什麼表現得好像現在才知道一樣?我會兩種語言不是理所應當的嗎——更何況我掌握的遠不止兩門語種。”
“居然不止兩種嗎!”橘子頭的目光更熱烈了:“雖然之前就知道莉莉安會,但還是第一次親耳聽到莉莉安切換語言,無縫切換诶!超級超級超級厲害!”
他望向莉莉安的眸子裡盛滿了小星星。
仿佛在望着比肩愛因斯坦/特斯拉/牛頓之類的絕世天才。
要命,他真的沒有進修過什麼捧場課程嗎?
莉莉安優秀慣了,所以無論在同學還是老師的眼裡,她好像生來就該如此,功課樣樣全A、語言天賦點滿。
久而久之,連莉莉安本人都适應了這種“本該如此”。
已經很久沒人這樣純粹而直白地誇贊她了。
莉莉安被這股視線燙到了,語氣生硬地指出:“你又不出國,掌握外語對你來說又不是必須技能。”
日向翔陽還是維持着一臉崇拜的神情:“雖然是這樣沒錯,不過如果我也可以像莉莉安這麼厲害的話,萬一以後出國就會很方便呢!”
莉莉安:“就算你要出國,也會是因為排球吧。”
她隻是随口一說,沒想到,日向翔陽居然順着她的思路暢想起來了。
橘子頭認真思考片刻,目光逐漸堅定起來:“是的。如果哪天可以獲得進一步學習排球的機會,那麼,就算在很遙遠的地方,我也會義無反顧前往的!”
一提起排球,他的語氣就變得格外鄭重,仿佛那是需要非常認真對待的未來。所以即便是假設,也毫不馬虎。
兩個未成年你一言我一語聊天的時候,厄裡斯女士神情嚴肅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馬上給我派個同聲傳譯過來,對,沒錯,就是現在。地址已經發給你了,我需要在十分鐘内看到翻譯的人影。”
然後行雲流水挂斷電話。
她的語氣和表情一樣嚴肅,以至于聽不懂内容的日向翔陽迷茫起來,從先前的暢想中脫離,神經和身體同時緊繃,隻剩下一雙圓溜溜的眼珠悄悄轉動,試圖猜測阿姨現在的心情。
厄裡斯女士的黑色魚尾裙實在很有氣場,配上她美豔的五官與蒼白的肌膚,整個人就像從棺材裡挖出來的漂亮女屍,又或者從中世紀畫卷裡走出來的神秘女巫。
那是一種非常奇特的氣場,縱觀日向翔陽不算長的人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存在。他甚至都不敢直視對方,隻能這樣擡起眼皮悄悄打量。
原來莉莉安的冷峻氣質是遺傳自她的媽媽。
……啊,不對,莉莉安不會像阿姨這樣笑。
見到日向翔陽在看自己,厄裡斯女士很快收斂了前一刻的冰冷表情,彎起眼睛朝他微笑。
笑得異常和藹。
橘子頭的大腦好像更遲鈍了。
莉莉安覺得在場這三個人裡,自己大概是唯一一個能正常思考的。
她果斷地對日向翔陽說:“快去準備比賽。”
“啊啊啊啊對哦,該去熱身了!”日向翔陽終于反應過來:“那麼,莉莉安等會兒再見!!!”
說完,橘子頭又想起什麼似的,神情莊嚴地補充道:“我這個月進步了很多哦,一定會超認真打球的!所以,莉莉安同學,接下來請一直注視我吧!”
……搞什麼啊,請别人注視自己,還說得這樣一本正經。
莉莉安被他鄭重其事的表情弄得有些懵,最終在橘子頭熱烈的目光中,輕輕點了下頭。
橘子頭興奮地跳起來,朝她鞠了一躬,又轉身朝厄裡斯女士鞠了一躬,用蹩腳的英語大聲說:“Good bye!”
然後同手同腳地朝自己隊伍走去。
完全沒意識自己這個姿勢看起來就像南極那些呆愣愣的企鵝。
落在可愛上瘾症患者的眼裡,就像行走的緻敏原。
厄裡斯女士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弧度更加猖獗了,目光也黏糊得足夠拉絲。就這樣姨母笑了會兒,才幸福地問:“小可愛還會打排球嗎?”
莉莉安:“媽媽你可以不要用這麼肉麻的稱呼嗎?就算你真的想用,也拜托别挑在我才喝了飲料的時候,我怕自己會不小心吐出來。”
“好的。”媽媽從善如流:“那小翔陽居然還會打排球嗎?”
這個稱呼好像也并沒有好到哪去。
沉默了會兒後,莉莉安選擇了穩妥一點的回答:“你看了就知道了。”
……
看台在高處,為了避免上回燒鳥店的情況再次發生,這次莉莉安選擇了一個相當偏僻的角落,和媽媽一道落座。
反正他們種族的視力極好,就算離得遠,也完全可以清晰看見球場上的情況。
不過由于今天不是正式比賽,現場并沒有什麼觀衆。隻是晃眼一掃的時候,能看到兩個沒穿校服的男生,嘴裡說着“垃圾場比賽”之類的話。
聽得莉莉安疑惑皺眉。
和之前那個狹小的燒鳥店截然不同,烏野綜合運動公園屋内球技場非常寬闊,屋頂高得足夠數架無人機同時起飛,木質地闆也擦得锃亮,甚至倒映出球員們的身影。運動鞋踩上去的時候,會發出明顯的“嘎吱”聲。
明明很整潔,和“垃圾場”扯不上半分關系。
這樣寬闊的空間給了莉莉安本能的安慰。
坐在看台上的時候,她甚至有種坐在王位上的錯覺,仿佛整個場館都在她的腳下。
莉莉安享受這一切的時候,媽媽偏過頭問:“莉莉安之前也有來過這裡看小翔陽打排球嗎?”
她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用毫無起伏的聲線說:“拜托您别再用‘little Shoyo’這種奇怪的稱呼了,聽起來真的很别扭。”
“哎呀呀,那看來是沒有了。”媽媽了然地笑起來,又說:“不過他小小一個,真好奇打起球來會是什麼樣子呢。”